“殿下,雨停了!”
用过晚饭,天还是要黑不黑旳,朦朦胧胧,天地间经过小雨短时间的浸润,原本就清新的空气里,多了一丝水汽,仿若可闻。
管彤静静地立在屋檐下,远眺,看着静静流淌的小河……没有建造院墙的庄院,是楚凌云的自信,还是他的明智?
管彤没有朝那上面想,只是由然地觉得,没有院墙的庄院,视野真开阔,山峦、金黄色的田野、如缎带一般的小河、最原始的却又不乏生活气息的农舍……
一览无余!
在感受到楚凌云站立在她一米左右的位置时,她突然说了那么一句,声音里透着空灵与遥远。
“是啊,雨停了!”
楚凌云竟然满怀凝重地回复了她。
管彤很想说:“殿下,我想出去走一走,在朦胧的夜色里漫步,是最具有诗情画意的。”
但她最终没有说,因为她蓦然惊觉,如果她这样说了,就好像是在婉转的邀请他,而她,就好似对楚凌云已经生出微妙的男女之情。
一个会装酷的小屁孩而已,而他又姓楚,又是王爷,所以,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殿下……”
管彤缓缓转身,对着楚凌云举止优雅地福了福身,“殿下,我该回歇息的小院了。”
天知道,管彤是最讨厌优雅的,她还只是一个充满了天真,带着无限幻想的少女,她需要的是活泼开朗、灵动随行的姿态,而不需要被优雅二字禁锢。
然,这一世的管彤,却似乎把雅致端庄刻到了骨子里,使得现在的管彤时常下意识地表现出这一气质来。
“管彤……”
楚凌云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面上毫无表情地,很自然地受了管彤一礼,待她准备迈步离开时,却又悠悠地喊住了她。
在这样的情形下,管彤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蓦然一惊,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已经迈出的右脚亦没来得及收回,就那般站立着,呐呐地问了一声:“殿下有什么吩咐?”
“明天就开始秋收了!”
“殿下是想让我做好秋收的准备?”
管彤实在不明白楚凌云这么说的意思,她当然相信,楚凌云邀请他们来,是没有让她参与秋收的打算的。
“……你会吗?”
此时,楚凌云内心里亦觉得好笑,似乎,他喊住她,也没什么实际的想法,只希望有一个人多陪陪他。
举止优雅的管彤让他不适应,而这时,语气中夹杂着浅淡的怒意的管彤才是他所熟知的。
“我会啊……呵,殿下别小看我,我什么都会。”
“是吗?”
“殿下可别不信,我……我父亲之前还在地方上为官时,我也不是老老实实呆在后院的小女孩,府里反正也没人在意我,完全可以溜出去找点自得其乐的事做。”
“是吗?”
“是啊……就是这样!”
虽然管彤是在胡说八道,但说过之后,自己也仿佛觉得,这一世的管彤是有过这样的生活体验的。
哼!
她这么说,当然是为了能参与一下秋收打伏笔,她实在想印证一下之前的技能是否丢失了?还有骑马?还有棍棒功夫……
所有这些,她还是需要去验证。
似乎,过上安逸的日子后,她已然忘了棍棒功夫的演练。
或许,她已然觉得,即便有一身功夫又如何?还不是很轻易地被一箭射死了?
按照宿命论的说法,就是她的每一次死亡,或是重生,都是安排好了的。虽然,在她的内心里,想要与自己的宿命抗争,但能否达到效果,她依然怀疑。
管彤兀自笑了笑,想想自己如此年少,就有了宿命论的感慨,瞬时又觉得颇为悲凉的。
“那……明日就让本王见识一下吧!”
楚凌云挑了挑眉毛,眼底呈现微不可察的笑意。
看这小丫头有多少出人意料的东西让本王来发掘?
楚凌云隐含着一丝挑衅说完这一句,背着双手、闲庭信步的先一步离开了。
“喂……”
管彤的内心里有着明显的失望,好不容易来了一处新地方,她怎么舍得这时就回屋歇息?
这什么人啊?喊住人家,就说了几句毫无营养的话……不对啊,自己好像被套进去了!
管彤想明白这一点,使劲敲了敲自己的头:“真是!证明什么啊证明……自己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二百五……”
管彤喃喃自语了好大一会儿,心中越来越郁闷。
算了,没人陪着,自己一个人也能随意走一走。
秋日的傍晚,拂动的秋风透着丝丝凉意,吹散管彤心中的郁闷,在河畔随意走动的她,随意捡起堤岸上的小石子儿,奋力摔向水中。
清脆的一声响过,河面上溅起一朵小水花,呈现在微黑的暮色里,冲击着管彤,划开潜藏在她心中对农家生活的那份眷恋。
或者,是对第一世的家以及家人的眷恋,始终,她的根在那里。
似乎,在成为定远侯府嫡女后,她已然认为,她就是这个时代的人,狂热地爱着任彤的家人、任彤的未婚夫,亦完全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他们对她的爱护……
再度身死重生后才让她真正明白,宁静祥和才是生活的最高境界,也才真正是属于她的。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不管是在曾经,还是在大夏国,对脚下的土地都怀着诚挚的热爱,用他们勤劳的双养去丰富脚下的土地,同样让脚下的土地滋养着土地上的人类。
不知不觉间,管彤已经沿着一道又一道田坎走至一家庄户人家的篱笆墙外。
笼罩在天地间的暮色,又浓稠了一份。
管彤会不自觉地行到此,是因为她在小河的小渡桥上从对面望时,一间低矮的茅草房里,透出一束昏黄的灯光来。
在这样的傍晚,外面的暮色还透着朦胧的光亮,而那本就不怎么透光的屋里,自是完全黑了。
这户庄稼人还真是大气!竟舍得点灯!
“打死你,打死你,让你偷吃……”
管彤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母慈子孝、相互关爱的场景。
被追着打的是一个看似五六岁的小男孩,身上所穿的衣裳明显不合体。
追着打人的是一个中年农妇,身形瘦削,声音却很宏大,中气十足。管彤觉得,那泼辣劲儿,与她曾经的农家母亲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娘,别打了!”
管彤的声音传来得很突兀,篱笆墙里,在小院里追打的母子俩同时站住了,看向篱笆墙外。
“大娘,孩子做错了什么,骂他几句便是,您拿着那么大的棍子追着打,一棍子下去,打出一个好歹来……就不好了!”
管闲事的少女还是一个嘴碎的,看她穿着举止……不是庄户人家的,面生得很……
妇人走近几步,透着夜色去打量管彤。
“呵呵呵……孩子,你是……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在这种时候还在外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