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强调一遍，明月宫的事，无论大小，都不要外传，谁做不到，下场便如这片叶子般。”

原本完整的一片叶，被撕得粉粉碎，掷在地上。

“奴婢知道了。”宫人们颤悠悠地回答。

菱芳更是抖若筛糠，撕完树叶就该撕她了吧。她虽十分惧怕，但一想到阿香之前给的金叶子已经托相熟的小公公送出宫去了，爹娘和哥哥的日子能好过不少，心不由宽了许多，觉得也算死而无憾了。

如果有来生，她希望自己能生得机警些，莫要轻易被人哄骗丢了性命。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圣女说：“这第一次，就由叶子代为受过吧。今后谁敢再犯，便要亲身受罚了。都散了吧。”

“多谢圣女。”菱芳不敢相信，半响才觉出狂喜，咚咚磕起头来。

只磕了一个，她就被一双温柔的手拉住了。

“吃一堑长一智，今后不可太轻信。”

圣女的叮咛轻柔和缓，如一汪暖流汇入心田，菱芳视线模糊了，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使劲点着头。

菩兰不由微笑。她突然发现自己也是可以善良的，只是她有自己的准则和底线。

被燕帝尊为圣女后，赵国同来的少女们无一不想与她交好，她却全都闭而不见。她很清楚，自己稍假辞色，她们在燕宫的待遇就会好许多，她却不打算那么做。

因为初来这个小世界后，她见过她们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和排挤阿珍的嘴脸。甚至在斗兽场上，只有阿珍试图拉着她往场边跑，而她身后，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朝着巨熊的方向，狠狠一推。

她们不善良，甚至是怀着恶意的。

菩兰没有追究和计较，反而带着她们从斗兽场脱身，实现了她们入燕宫当宫女的愿望，这已算仁至义尽。至于继续满足她们更多的要求，菩兰没有那个义务。

菩兰愿意对阿珍好，因为她能感受到阿珍的善意，她在囚车中递过来的野果和干饼，她在斗兽场上伸出的手，她也许卑微却拼命想要活下去，她从未做过伤害别人的事……这一切，都让菩兰心软。

阿珍，菱芳，明月宫的宫人们，他们都很弱小，却都努力想要生存，他们遭受了命运的不公，却不曾想过拉踩和践踏别人，对这样的弱势群体，菩兰总会情不自禁地释放善意。

先用树叶恐吓，再免去惩罚，是想给菱芳一个深刻的印象，让她今后长点心。

眼见雨过天晴，宫人们的脸上又挂满了讨喜的笑容，纷纷围着菩兰开始彩虹屁大放送。

“圣女不光容颜举世无双，一身本领更是登峰造极，那迷香将奴婢们都迷倒了，圣女却可全身而退呢！”

“可不是，可不是，奴婢心中的景仰之情，犹如大江大河，奔腾不休！”

“圣女的胸襟，当真是海纳百川、明月入怀，奴婢得此明主，三生有幸！”

……

“……”菩兰原想说不必如此，做好各人本分即可，自己会善待他们的。话到嘴边却未说出口。

燕宫风气如此，他们这一套舌灿莲花的本事若是丢了，一旦离开明月宫，日子怕就不好过了。

是了，菩兰已萌生去意。在燕宫中，她每日只需安享富贵和思考问题，可日子一天一天过，她始终无法拨开心头迷雾。

到底怎样才算实现原身阿兰“活着”的愿望？

菩兰突然觉得，她该如清晨唤醒她的那只雀儿般，去广阔的天与地中寻求答案。

-

燕帝听说菩兰想离开，感觉遭受了十万点暴击，费尽口舌挽留了半天，菩兰还是不为所动，燕帝只得用上拖延计，说希望她再留三日。

菩兰觉得这要求不过分，也就允了。想到很快便要离开了，她特地绕了路，慢慢把燕宫又兜了一遍，亭台水榭、满池香荷、奇花异草……

天下美好的事物太多，却不可能全都拥有。面对美景，菩兰微笑着看在眼里，然后闭了闭眼，把它们刻在心里。

回明月宫后，菩兰本想拉阿珍去放风筝，小宫女却说阿珍被燕帝身边的小公公叫走了。又等了好一会儿，阿珍才心事重重地回来了。

“陛下找你何事？”菩兰拉过她问。

阿珍脸上依旧布满愁容：“阿兰，你要走了吗？陛下想让我劝你留下。”

菩兰一拍脑袋，有些歉意。她光想着自己要走，怎么将阿珍忘了呢？在明月宫，她坚持和阿珍以姐妹相待，让阿珍依旧叫她“阿兰”，也正是如此，燕帝才会让阿珍劝她留下吧。

若她走了，阿珍以什么身份留在宫中呢？

“对不起阿珍，没有提前告诉你。我心意已决，三天后会离开。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走。”

“知道了。”阿珍声音闷闷的，也没说要不要和菩兰一起走。

静了片刻，阿珍突然问：“阿兰，除了御风，你是不是还百毒不侵？”

“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啦，就是突然好奇。那日我们都被迷倒，你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呢。是不是迷药和其他药，对你都没有任何作用？”

阿珍脸上写满了探究，神色也不怎么自然。

菩兰以为她是感伤于自己决定离开，倒也没觉得不对劲，回答道：“还是有些作用的，所幸我及时离开了寝殿。若剂量再大些，恐怕我也会被迷晕。”

阿珍的脸色瞬间一变，很快，她挤出一个笑：“这样啊！总之阿兰还是很厉害呀。”

其实菩兰没说实话，她所说的，是神仙四人组小组讨论后决定的标准答案。

那日，菩兰刚闻到一丝异香，就听太上老君说：【哪来的龟孙子，竟想给我们兰娃娃下迷香。】

太上老君轻松地一阵捣鼓，吸走了菩兰体内的迷香。

风神紧随其后，温柔托起菩兰，将她送上屋顶，令她不必再被迷香侵扰。

随后四神就去开了个菩兰和阿甘都听不见的小会，会后吩咐菩兰，若有人问，就这么说。

说自己并非全然免疫，剂量加大，便会中招。

菩兰不解：【为何？】

四神却只说：【以后你便知道了。】

阿甘听后，不曾反对，莫名喟叹了一声：【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