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婢女不停地暗示自己,蔓箩死有余辜的时候,江晴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地上早没了气息的蔓箩,猛地扔掉了手里的摆件,心下有一瞬间的恐慌,但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很快镇定了下来。
是蔓箩先动手害了她的孩儿,蔓箩死不足惜,她没做错什么……
顿了顿,江晴对自己的贴身婢女吩咐道:“等天黑以后,你把她投进后院的那口枯井里去,然后再去她房间,把她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出来,送来我这儿,对外就说她家里有急事,离府回老家去了。”
她刚才冲动之下杀了蔓箩,却忘了问蔓箩,背后真正想要害死江漓的人是谁。
蔓箩性子胆怯,和江漓相处不足一月,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恩怨,所以绝不会是蔓箩想借瘟疫要江漓的命。
可惜眼下蔓箩已死,江晴再想问什么,已经问不出来了,因此她才会让婢女找来蔓箩的行李,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婢女抖着手一一应下,却不敢再多看蔓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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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而过,江漓和张妙手在药田里耗了一整天,却一无所获。益神丹的方子虽然精妙,但是对治疗瘟疫却没多大用处。
晚上,江漓回到府衙的时候,又听说了罗致病情恶化的消息,整个人不免有些颓丧,因此也就没留意蔓箩不在的事。
白日里江漓去了药田,赵璧羽由于连夜赶路,则留在了府衙内休息。
但他可没忘了,江漓是为了罗致才来的宿夜郡,此刻他又见江漓为罗致伤神,顿时不悦地皱了皱眉,说道:“人各有命,你已经尽力了,就算罗大人最后真的救不回来,也不会有人责怪你的。”
“可我并没有尽全力。”江漓抬头看向赵璧羽道。
她颓丧的,不单单是因为救不了罗致,更因为救不了其他千千万万染上瘟疫的人。赵璧羽说她做的已经够多了,但实际上,她却藏了私……
江漓又垂下眼睛,继续道:“我不但可以操控植物的生长,而且,但凡被我触碰过的植物,它的药理或毒性如何,我亦能一清二楚。可是想要治病,只知道药理却是远远不够的。
“比如我能感应出一种药草可以退热,但被传染了瘟疫和得了一般的风寒,都会发热,这种药草到底是对哪种发热有效,我却感应不出来。但是,如果我在得了风寒的时候,再去触碰这株药草,我就可以清楚地知道,它到底对风寒管不管用了……
“确切的说,是我能感应出,那株草药对我生病的身体有没有用,是否有利于我的身体痊愈。如果有利,那也就说明,那株药草十有八九是治愈风寒用的……”
赵璧羽这还是头一次,听江漓详细说起自己的能力,他一开始震惊于江漓能力的强大,但很快又回味过来,江漓的真正意思。
她是在说,如果她在感染瘟疫的情况下,再去触碰药草,便可以更快地试出对瘟疫有用的草药,从而找到治愈瘟疫的药方——至少,会比张妙手毫无头绪的摸索要快得多……
可是,这法子听起来十分管用,风险却极大。若是现有的草药中,根本没有对瘟疫有用的,那对已经染上瘟疫的江漓来说,无疑与送死。
而且,此次瘟疫凶险无比,就算现有的草药能医好瘟疫,江漓也可能会在还没试出有用的药草之前,就先死于瘟疫的。
想到此处,赵璧羽顿时神色一凛,冷声道:“本王不许!你如果敢以身犯险,故意让自己染上瘟疫,本王即刻就去把罗致给杀了!”
他这次动了真怒,头一次在江漓面前自称了“本王”。
江漓微怔了一下,随后又苦笑道:“让王爷失望了,我根本也没打算这么做。我并没有张妙手的仁心厚德,做不到像他那样,为救百姓,甘愿不顾自身安危,与瘟疫病人同住以试药。
“我有自己的私心,我想救平安郡的百姓,但前提是要先保全我自己……”
她做不到真正的大公无私,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但是看到不断死去的百姓,和堆满街头的尸体,她的内心,又忍不住因为自己没尽力而感到煎熬。
她原本并没打算向任何人吐露这件事,但是在见到赵璧羽后,在得知江晴因为瘟疫失去了孩子之后,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她想知道,赵璧羽身为岭西之主,在得知此事后,会作何反应。
她甚至都做好了被赵璧羽痛斥自私的准备,但却没料到,赵璧羽开口竟是威胁她不许冒险……
赵璧羽听完她的话,又说道:“你这并不算私心,只是人之常情而已,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苛责自己。要怪,只能怪我身为岭西之主,太过无能,保护不了我的百姓,你并不用觉得内疚的。”
赵璧羽这番话不但是在安慰江漓,更是要替江漓拦下了所有责任的怪罪的意思。
不得不说,被人如此关心和维护,江漓即使心里再想要和赵璧羽划清界限,也忍不住生出些难耐的欢喜来。
在到达平安郡这么多天来,江漓头一次感觉到了片刻的轻松。
她翘了翘唇角,又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说要杀罗致?自从他代任平安郡郡守以来,已经把平安郡管理得很好了。”
赵璧羽轻哼一声道:“你此次来平安郡,为的不就是罗致?你想救他,我并不拦着,但你若是要为他自愿染上瘟疫,我是真的会杀了他的。”
他盯着江漓,神色认真,目光炽热而又直白。
江漓被他的视线烫了一下,不自在地错开了。
她想到自己在来平安郡前收到的那封信,反应过来,大约是赵璧羽误会了她来平安郡的来意。
仔细说起来,她之所以会答应来平安郡,救罗致只是顺道而已,更多的是为了眼前这个人……还了他之前的救命之恩,从此两不相欠……
想到此处,江漓嘴角的笑意很快消失不见,她含混道:“……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