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闻见了明显的血腥味,她目光在赵璧羽身上打量了一遍,倒也看不出他受没受伤,便接过药碗问他:“你方才去哪儿了?”
“去了趟明府。”赵璧羽在床头坐下道,“方才你睡着的时候,孙将军把陈玄夜送进了宫,暂时关押在明府里,我便去见了见他。”
明府是设立在皇宫中,专门负责惩罚审问犯错的宫人们的地方。
赵璧羽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对江漓说道:“你放心,看在他救过你的份上,我会暂时留住他的小命的。”
但也只是报他不死而已。这世上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赵璧羽不明说,江漓也心下清楚,他方才不单单是“见”了陈玄夜,只怕还好好教训了对方一番。
知道不是赵璧羽受了伤,江漓不由松了口气,至于陈玄夜,对方胆敢直接在东丹的都城掳人,受些苦也是应该的。
江漓把手里的汤药一饮而尽,没再提陈玄夜的事,而是和赵璧羽一起哄赵霁玩了一会儿。
期间,陈太后听说江漓醒了,也来看了江漓一趟,见江漓并无大碍,再加上天色已晚,只稍坐了坐,便要回宫去。
赵霁这几天都歇在陈太后身边,一应起居也都是陈太后照顾的,此时他见陈太后要离开,下意识便朝赵璧羽问道:“爹爹,我今晚还和皇奶奶一起睡吗?”
还不等赵璧羽开口,陈太后就先答道:“你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才团圆,今晚就留下,好好陪陪你母后吧。”
赵璧羽也正是这个意思,便也随后点了点头。
赵霁这段时日已经和陈太后熟稔起来,也十分喜欢她,于是便亲亲热热地和她告了别,只说明天一早再去陪她。
陈太后一脸慈爱地看着他,笑着应道:“那我明天便在寝宫等着你,只是你别来太早了,省得皇奶奶还没起床。”
言罢,她便和贴身婢女相携而去。
当晚,赵璧羽也顾不上再加班处理奏折,陪着江漓和赵霁一起早早便歇下了。
次日清早,天色尚未完全明亮,忽听得屋外传来一阵哀哭声,赵璧羽和江漓一齐醒来,还不等两人发问,就又听见顺安声音隔着房门低低传了进来:“皇上娘娘可醒了?大事不好了!陈太后……昨夜突然薨了,是自杀、”
江漓吃了一惊,下意识就朝赵璧羽看了过去。
昨晚她还没来得及问,并不知道自己失踪的这几天,陈皇后有没有和赵璧羽相认,但两人之间的母子关系却是无疑的。
赵璧羽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被子下的右手却攥的死紧。
睡在两人身边的赵霁此时也被吵醒,他虽然不知道“薨”是什么意思,但“自杀”两个字还是听得懂的,再加上小孩子本就心思敏感,他感觉到眼下情形不对,很快便猜到是照顾自己的皇奶奶出事了,当即跟着外头的哭声一起,也大哭了出来。
江漓忽又想起昨天陈太后从这儿离开时,临别说的那几句话——只怕那时候,她就早已经有了要自杀的打算了……
江漓握上赵璧羽的手,心下一阵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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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先皇驾崩还没过一月,陈太后也选择追随先帝而去,赵璧羽亲自为陈太后守灵七日,七日过后,便命人把陈太后和先皇一起合葬了。
下葬当日,陈太后的贴身婢女蕊心触棺而亡,一片忠心天地日月可鉴,令人赞叹不已,赵璧羽便又令人与陈太后一起殓葬。
事后江漓才知道,陈太后至死也没有与赵璧羽相认。
眼下赵璧羽已经称帝,拥有西陵国的血脉对他来说无甚裨益,尤其是在陈玄夜掳走自己以后,即便被掳走的人不是她江漓,此举对东丹来说都是极大的挑衅,西陵与东丹之间势必会有一战。到时,赵璧羽身上西陵国的血脉更会成为他的掣肘。
想来陈太后是想到这些,才选择把这个秘密永远带入底下掩埋的。
赵霁为陈太后的事也十分伤心,直到一个多月后才渐渐忘怀些。而江漓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胎相终于稳固,也终于被赵璧羽允许下床走动了。
此时江漓的肚子已经近七个月了,行动越发不如先前便宜。赵璧羽怕她再出事,便指派了好几个有经验的稳婆和太医,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左右。
江漓这也是头一次生孩子,搞得她也莫名也有些紧张,总觉得自己像是马上就要生产了似的,便也有些恹恹的,不大喜欢在外走动了。
这段时间,赵璧羽每天大半的时间都在看似悠闲地陪在她身边,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了赵璧羽的忙碌和疲惫。
他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不少,夜间甚至还有些闷咳。
江漓叫人熬了枇杷膏和雪梨水也不管用,只得劝他不用总陪在自己身边,但每次赵璧羽都只是表面敷衍应了,然后继续在她和赵霁身上“耗费”时间。
这日,江漓正在廊檐下晒太阳,一旁的赵璧羽则在不远处教赵霁绘画,两人时不时地传来一阵笑闹声,瞧着也不像是在认真作画的样子,江漓忍不住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自她和赵璧羽来到都城后,便一直提心吊胆着,眼下终于达成所愿,虽然朝中百官也不是尽对赵璧羽臣服,但勉强也还算安分,眼下他们一家终于团聚安稳下来了。
但前提时,不与外国的交战的情况下。
想到这儿,江漓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西陵国二皇子陈玄夜眼下还在明府囚禁着,西陵国得到消息,已经连续派了两名使者赶来都城,一边为陈玄夜的鲁莽行为道歉,一边送上大量的珠宝珍品,请求东丹能宽恕陈玄夜,放陈玄夜回国去。
赵璧羽能留下陈玄夜一命,已经是江漓恳求的结果,自然是不肯同意放陈玄夜回国的,于是也一练两次拒绝了使者。
但很快,西陵又派了第三名使者来,只是跟随使者而来的,除了更多的珠宝外,还有停在两国边境处、整装待发的十几万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