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吴夺差点儿没拿住筷子,“您这是想晃哭我啊,一直拖到现在才说。”
“只是怀疑而已。谁也没见过地理图,很难确证。”吴大志应道,“你都回来了,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么?”
“好吧。”吴夺接着问道,“这么说,您是不是已经凭着记忆把天象图画出来了?”
“是要画,但现在还不能画。因为没有地理图,画出来也没用,还是记在脑子里最安全。”
吴夺想了想,“天象图流传了下来,地理图却失传了。这尊青州鼎是唐代的,还真不排除地理图在唐代失传、但却有人做到了鼎上······”
“这些假设都没用,得根据参研的结果来。”吴大志淡淡地笑了笑,“让你回来,主要是怕你不安心,其实拓片出来之后,我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参研出什么。”
“还有我呢!我吃完就去看看那鼎,之前还没看呢。”吴夺脱口而出。
“你小子,吴镝和小权研究了那么长时间,都没什么结果,你还想一下子有什么大发现?”吴大志摆摆手,“不过你一直没看过,好好看看也是对的。”
吴夺三口两口吃完,擦嘴洗手之后,便过去“看”青州鼎。吴大志和权浩然相视一笑,继续吃饭。
这时候,化肥也吃完了午饭,又跟着他一起过去了。
“化肥,你是不是知道这鼎上的秘密啊?”吴夺听之前,不由问了化肥一句。
化肥看了看吴夺,而后围着放鼎的桌子转了一圈,又看了看吴夺,而后仰头长长“欧”了一声。
“到底是不是?你别光‘欧’啊!”
化肥却又坐下了,眯起了眼睛,注视着这尊唐仿青州鼎,不再有任何表示。
“你现在整得比以前还高深,跟个领导似的。”吴夺摇摇头,深吸一口气之后,搭上了手。
······
这次,听得时间比较长。
权浩然曾经告诉过他,这尊唐仿青州鼎,铜的比例偏低,锡的比例偏高,而且铅的比例也偏高,这就使得此鼎的质地偏软。
当时,他们还讨论到了这可能就是仿照大禹九鼎的雄金和雌金来制作的,青州鼎是四足雌鼎,所以偏软。
这次,吴夺听明白了。
一方面,整体上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最重要的是另一方面:这尊鼎上,有一个部位,铅锡含量远超权浩然的想象,而且是不含铜的铅和锡!
因为,鼎腹的山川河流的纹饰,其实有上下两层。
最外面的这一层,是和其他部位一样的以铜为主、加入铅锡的青铜。但是,在这一层之下,还有一层不含铜的铅和锡。
一种铅锡合金。
这层铅锡合金之下,才是这尊鼎原有的鼎腹纹饰的真容!
确切地说,这尊“青州鼎”的工艺是这样的:
先铸造出一尊青铜鼎,这尊青铜鼎,鼎腹的一圈纹饰,和上下部位并不持平,而是整齐凹陷的。
再铸造四块青铜板,这四块青铜板,就是眼下看到的鼎腹最外层的一圈山川河流纹饰。
接下来,用烧熔的铅锡合金涂抹在青铜鼎的鼎腹和四块青铜板的背面。
四块青铜板就此被“焊”上了。
这其实就是真正的“焊”,因为现代工业中,铅锡合金焊料,也是广泛使用的一种软钎焊料。
这种焊料,可形成熔点不到200度的共晶体。
也就是说,在铸造好的鼎腹涂抹熔化的铅锡合金,并不会熔损鼎腹原有的纹饰,因为青铜的熔点在800度左右,熔化的铅锡合金却只有200度左右。
同时,却又能将四块青铜板牢固地焊接上去!
焊接之后,四块青铜板和鼎身严丝合缝。
不过,毕竟是焊接上去的,严丝合缝不代表真正的无缝。
所以,焊接四块青铜板之后,又进行了复杂的“抹缝”处理;而且“抹缝”之后,继续进行了精细的雕刻和打磨处理;最后一步,整体做旧处理。
这尊唐仿青州鼎之所以锈迹很少,是因为在做旧处理的同时,还带上了防锈处理。
这一套工艺,非常复杂。而水准之高也可想而知,因为连青铜器一流高手权浩然都被瞒过了!
当然,这毕竟是唐代的东西,很多古法如今早已失传,现代的高手对很多古法无从得知,难以鉴别也不仅仅是自身水平问题。
吴夺却听清楚了整个工艺过程。
遗憾的是,他听不到这尊青铜鼎上原有的纹饰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隔得太厚,或许是因为被“铅锡焊料”影响了······
但是,吴大志刚刚说起“鼎上的山川河流纹饰,是不是有可能根据失传的地理图做的”······
吴夺不由得心想,这原有的被隐藏保护的纹饰,会不会真的和“地理图”有关?
退一步讲,就算不是,但在唐代为了这一圈纹饰,进行了如此复杂而周密地处理,那也绝非寻常!
必须得看看!
想要看的话,肯定是要去掉外面的青铜板和夹层的“铅锡焊料”的。
这个,应该难不倒权浩然。
不过,吴夺一时也有些犯愁,在不暴露自己“听力”的情况下,应该怎么说出来呢?
权浩然这样的青铜器高手,那么多年都没看出来,自己总不能看了这么一会儿就轻松看穿吧?
吴夺点了一支烟,简单又理了一遍思路。吴大志和权浩然还在吃饭,并没有过来。
关于这尊鼎,就是这么回事儿了。不好说也得千方百计说出来。
正在此时,坐着的化肥,又是仰头一声“欧”。
吴夺看它,它也看吴夺。
吴夺蹲到了它面前,“你知道下面的一层纹饰是什么,对吧?”
化肥又眯起了眼睛,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是不是地理图?”吴夺又问。
化肥继续眯着眼睛,没有任何表示。
吴夺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不再追问。
化肥此时也不再坐着了,站起,转身,蛋腚地先行离去,又把屁股留给了吴夺。
吴夺看着离去的化肥,却倏然间灵光一闪,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上下两层的事儿,可以这么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