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和大家一起吃了饭,只说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和大家一起出发。毕竟是在酒店餐厅里,也没多说什么。
晚饭后,吴夺和宁霜在酒店马路对面的一个广场上散了会儿步。
夜色之中,广场上的灯光显得尤为明亮。
“他们指挥小组,是不是分散在各处啊?”吴夺低声说了一句。
“组长和副组长都在这里,一部分组员应该已经到了涸海镇了,还有一部分,估计会分散在县里、市里、疆区首府,以便协调处理一些事情。”
“组长和副组长按说只留一个才对。”吴夺沉吟。
“以后可能会,但这是第一个,他俩估计都会靠前。其他协调的事情,组员也能干,但是临阵决策,没领导不行。”
吴夺点点头,“看来不要说其他小组了,就是指挥小组其他组员咱们也见不着了。”
“你还想见谁啊?”
“我就这么一说······”吴夺话说一半,忽然看到在广场的台阶边,站着一个人,很平静地看着广场上的人们。
“就是他,像镝叔那个人!”吴夺一阵惊喜,对宁霜说了一句后,便小跑着过去了。
宁霜也立即跟上了。
那个中年男子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这次,等到吴夺上前,他也没走。
吴夺在他面前站定,“这位大叔,不好意思打扰了。”
中年男子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看着吴夺,等待下文。
“我昨天在莫高窟见过您,冒昧问一下,贵姓?”吴夺说完又跟着解释了一句,“是这样,您很像我一个未曾谋面的亲人。”
“既然未曾谋面,何来很像?”中年男子淡淡说道,他的声音也很普通;说的普通话,不是那种严格的标准,但也听不出口音,顶多也就大致能判定是北方人。
“我听其他亲人描述过。”
“小伙子,你应该是认错人了。”中年男子依旧很平静地说道,“我姓喻。”
“啊?”吴夺有点儿愣神儿,一是他不姓吴,二是不知道哪个“喻”。
“戚谢邹喻,柏水窦章。这个‘喻’。”中年男子解释时提了两句百家姓。
吴夺一时没有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宁霜在一旁也只好带着歉意对中年男子笑了笑。
“还有别的事情么?”中年男子反问吴夺。
“没有了。”吴夺轻轻叹气,“不好意思了。”
“我有。”中年男子淡淡一笑,“小伙子你贵姓啊?”
“免贵姓吴,我叫吴夺,是东山省人。”吴夺是问一答三。
“噢?我当年有个同学,也姓吴,也是你们东山省人。”
“您是不是华清大学毕业的?”吴夺立即问道。
“对。看来我的同学,很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亲人?”
“您的同学是叫吴镝么?”
“巧了,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远房堂侄。”
中年男子又是淡淡一笑,“堂侄,又加个远房,按说算不上亲人。”
“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吴夺脱口而出。
“你不是和他未曾谋面么?”
“当时我还在襁褓之中。”吴夺接着问道,“您现在还有他的消息么?”
“毕业之后从未见过,就是上学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太多交流。”中年男子一直都异乎寻常地平静,“怎么,他失踪了么?”
“算是吧。”吴夺低头复又抬头,“喻先生,您是不是也去过布达拉宫?”
“之前没有,不过下一站我打算去。”中年男子看了看吴夺,“小伙子,你信佛?”
吴夺摇摇头,“我只是喜欢古代艺术品,不信佛,但也没有宗教的壁垒。”
“噢。”中年男子抬头看了看夜空,又是很平静地说道,“先走一步。”
“再见,打扰您了。”
“应该不会再见了。”中年男子说着,便迈开了步子。
吴夺:“······”
人走了,吴夺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消失,一直没说话。
“走走吧。”宁霜轻声道。
两个人又在广场上走了一会儿,吴夺忽而站定,“这个人······”
“这个人挺古怪的。”宁霜接着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不对!”吴夺忽而看向宁霜,“我怎么觉得他在撒谎呢?”
“撒谎?他一直很自然很平静。”
“正因为这样,才有可能撒谎。”吴夺接口道,“一个陌生人,说清楚认错人了之后,怎么会再反问我的情况?而且这么巧?是镝叔的大学同学?”
“你的意思,他就是······”宁霜沉吟,“就算是,他要想隐瞒,何必多说一个大学同学出来,不接你的话直接走就是了!”
“可能他也想确认我的身份呢?只是确认我的身份,却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好像有点儿道理。可是,现在人都没影了。”
“我该偷偷录个视频,回去让爷爷和权叔看看的。”吴夺叹气。
宁霜想了想,“还是顺其自然吧!”
“你怎么和化肥一样?”
“化肥?它也让你顺其自然?”
“嗯,我房间里挂着一幅字,就写的顺其自然。它提示我看来着。”
宁霜笑了笑,“既然这样,那还是别想了,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况且,现在九鼎的事情就在眼前,应该打起百分百的精神。”
吴夺点点头,“那就回去休息吧。”
两人便走回了酒店。
“你房间也挂着字吧?写的什么?”到了宁霜的房间门口,吴夺顺口问道。
“是也挂着字,这酒店应该都有,估计尺幅也一样。不过我那是八个字:人变一世,天变一时。”
······
吴夺回到房间,先洗了个澡,本来想去找老财主再说说这事儿,可是最终又打消了念头。
给老财主说了,这种情况他也没法判断;而且就像宁霜说的,现在九鼎的事情就在眼前,应该打起百分百的精神。老财主肩头的胆子更重,别让他再分心了。
第二天,还是那辆中巴车拉着他们出发了。
开车的司机是个很魁梧的中年汉子,话极少。
大家一路上话也不多。
在进入涸海镇之前,路边就是大片的戈壁滩了。
涸海镇名字叫镇,其实就一条主街,两边的建筑也不稠密,规模还不如白杨村;不过白杨村没有太高的楼,涸海镇有一栋最高的楼是五层。
他们入住的地方,是镇子最西边的一个带铁门的院子。
中巴车就送到门口,他们下车后,司机直接把车开走了。
庞统掏出钥匙开了铁门,迎面是一条甬路。这院子是个折尺的形状,进门一条甬路,有个二十米长,走到头右拐,才是“正院”,两侧各有一排平房。
甬路边上还有一个狗窝,不过现在没有狗。
两排平房中间空地上,则停着两辆越野车。
没有车标,而且这两辆车显然被改装过。
庞统示意大家聚拢,介绍道:
“我和李组长、吴组长的房间都挂牌了,吃饭的地方在最里头那间最大的,对面是通讯室和装备室二合一。剩下的大家自己挑房间吧,一人一间,钥匙都在门上。
每个房间里都有简易的卫生间。不过洗澡的话,只有大盆,得自己烧水。
每天三顿饭,会有人送来;行动时可能艰苦点儿,自己根据配发的食物带上。还有卫星电话,一人一部。
这两辆车就是行动用车,特殊情况,就不配司机了;小梅的技术我知道,开一辆;剩下一辆你们看着来吧。
咱们划定的探查范围,沙层相对不厚,起码不会出现流沙坑,这算是个有利条件。
这是初步安排,有问题随时解决、随时补充。若是探明了冀州鼎,需要的机械和运载车辆,也会及时安排的。”
大家先熟悉环境,休息一下。今天晚饭后,我们再开个会。
······
第二天早饭后,两辆车出发。庞统和李山就留在了院子里坐镇指挥,沟通前方与后方,并没有跟车出发。
吴大志就成了“最高领导”。
吴大志、权浩然、梅小梅坐在第一辆车上,梅小梅开车。
吴夺、宁霜、葛亮坐在第二辆车上。出发时是葛亮开车,吴夺说累了就轮着换换。
这是第一遍实地探查,重点就是吴大志划出的方圆十公里的范围。
根据实际情况,以这十公里范围为中心,周边也可能再扩大探查范围。实际上庞统是做好了方圆五十公里的准备的。
涸海镇,其实处于戈壁和沙漠交接的边缘,离开院子不久之后,越往西沙化越严重。而划出的探查范围,距离涸海镇还有一百多公里。
吴夺也陆陆续续看到了一些断壁残垣,有的只剩半截矮墙,有的只剩一个地基;但凡高点儿的,看着都有种随时可能塌掉的感觉。
这些建筑大多是古时驻兵之处,早已不知废弃了多久。
实际上,他们所走的路,曾是古丝绸之路的一部分。
同时,古丝绸之路,也不止一条。
比如他们从敦煌而来,玉门关就属于敦煌,西出玉门关之后,古丝绸之路也还有三条。
一条是偏向西南,通往涸海镇所属的若羌的县城方向。
一条是大致北上,通往吐鲁番。
还有一条,就是通往楼兰古城。这一条路就是从玉门关到涸海镇、从涸海镇再到冀州鼎秘藏范围、从冀州鼎秘藏范围再到楼兰古城。
继续前行,进入古罗布泊的范围之后,便见不到古建筑残迹了,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漠。当然,这片范围的沙漠就像庞统所说,沙层相对不算厚,最起码没有极度危险的流沙坑。
不过,“死亡之海”不是白叫的,这里看不到什么明显的植物,却能见到明显的活物。
主要就是沙蛇和蝎子,时不时能见到从沙子中钻出来。而且不少是有毒的。
有个词儿叫毒若蛇蝎,若是被它们咬了,后果可想而知。这还是白天,温度越高,它们越不活跃,多是蛰伏;若是夜间,那就危险多了。
再者,沙层不厚,也只是相对而言;同样和其他大沙漠一样,怕遇上大风;如果风力巨大,时间持久,甚至碰上龙卷风,你是风儿我是沙,基本就可能玩完了。
虽然现在看还不错,风和日丽的,而且真正的大风也不是很常见,但也得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梅小梅一边开车,一边和吴大志也说起了这些,吴大志却幽幽说道,“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梅小梅愣了愣,“老爷子,您之前到过沙漠?”
“没有。”吴大志笑了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没见过猪跑,还没听过猪叫么?”
“您说的是‘海市蜃楼’?”权浩然开了口。
吴大志点点头,“海市蜃楼是出现在海上,沙漠中的这种现象,叫做沙漠鬼城;而且海市蜃楼只是看到景象,沙漠鬼城有时还会有声音传出······”
“老爷子啊,您可别吓我。”梅小梅拍了拍方向盘。
“我也只是听说。”吴大志看着窗外的情景,“而且,据说沙漠鬼城只是夜间出现,要不叫鬼城呢?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嗐!”梅小梅又道,“其实说实话,在沙漠里,还是晚上舒服,待会儿到了中午,肯定很热。”
“早穿皮袄午穿纱。”吴大志应道,“虽然热,但是白天有白天的好处,蛇蝎毒物出来的少,而且更容易观察情况。”
“嗯,咱们肯定是白天行动,傍晚之前就收队。”
······
他们的行动,配发了先进的设备,所以确定之前在地图上划定的范围并不难。
到了划定范围的东南边缘,两辆车都停了下来。
这里,居然有一段矮墙。一路上,除了刚离开涸海镇能见到断壁残垣,他们并没有再见到什么建筑残迹。
这段矮墙长约三十米,高约一米,厚约一尺,是泥土坯成的,而且边缘不齐整,上面也这样,很显然只是一部分;原先不知道多长,也不知道多高。
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一片荒漠之中。
“之前卫星地图上没见到这段矮墙。”吴夺开口道。
“这很正常,沙漠的地貌,一阵风就可能改变;下次再看,说不定又被风沙掩埋了。”吴大志说着,便走到了“内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