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步子,穿过街巷,她当下这般境遇,着实悲凉。
此番乃去郡守司领罚,却尚无一人陪伴左右,论姜家,水心同小韭二人,日里尚且熟络,愿同自己言表真心,倒也称的上是闺中密友。
除去此二人,也就剩姜老太太真心疼爱自己,至此,再无他人。
——这姜家,当真为家吗?
待姜禛临近郡守司门前,鸿木牌匾上的两方大字,赫然瞩目!
“护一方百姓,保一方平安!”
姜禛见后嗤笑出声,尤为鄙夷,不屑道:“什么护一方百姓,怎未瞧你护着我呢?!”
未护她姜禛不假,可自寻常江洲子弟眼中,她不过是个惹人厌嫌的娇蛮女罢了。
同情?不值当!可怜?理应当!
姜禛自门前做响三声:“咚咚咚!”
不会儿便有两名侍卫从中走出,询道:“你便是那姜禛?”
“嗯。”姜禛回道。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之下,皆是叹气一声,说道:“唉!可怜的小丫头,你便随我们来吧。”
这二人乃是掌罚,待会儿她若要挨板子,那执杖者便是他二人。
一路随行,刚自院内穿出,入眼便是锦绣踏狮虎的座像,镇守于西门,拒八分恶气,引四方正心。
姜禛是喜爱花花草草的,其中学问她亦是知晓一二。
但见林园当中,花草为正君木,无花无艳,坦荡。
山水为浩气源,无水无流,清廉。
虫鸟为五彩雀,无蝉无鸣,谦逊。
其中真谛亦是被她瞧出一二来,赞道:“不错!不错!这布局之人,定是位风水大师。”
“呵呵,小丫头你懂的倒是真多。”走在前头的一名侍卫说道。
会是瞧她可怜,明明是前来领罚,却也无人陪同,好心提醒道:“待会儿见着巡城官可休要乱说话,若是惹其动怒,降罪于你,届时,可莫怪咱手下不留情。”
越闻越是心惊,待会儿把不准便要挨板子了,赶忙揉搓着自己的小屁股,自心中怨怨道:“哼!嫁了个巡城官便如此嚣张,狗仗人势!”
方才入堂,便闻一道谩骂声传来:“你个姜家的野丫头!”
寻声望去,正是那何家女,其身旁还坐有一中年男子,想必便是那巡城官了。
“夫君,您瞧,当日便是她大闹的何家,您可定要为妾作主呀!”边说边是朝她夫君靠去,眼下已是窜入其怀中了。
男子轻抚着何家女的小脸蛋儿,又搔又弄之下,早有一抹潮红浮于面旁,好不诱人。
“呵呵,夫君,您可弄的妾身怪痒痒的。”何家女这勾搭男郎的功夫倒是不赖,娇滴滴的话儿吐出,任谁都得心软三分。
再是轻挑而下,落在其脖颈上,同怀中的何家女打趣道:“娘子哪儿痒了?来,同夫君说说,夫君给你挠挠。”
他二人倒是腻歪上了,全然不顾姜禛的存在,而这一幕幕,也令她看的惊羞不已,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眼睛。
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咳咳!大人,这儿还有人呢!”一旁的侍卫出声提醒道。
“诶!无妨无妨,就她是吧?!拖下去打三十大板便可!”巡城官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
他这会儿子可正忙呢,又是怨怨道:“没点儿眼里见的东西!”
言罢,竟是埋头于何家女胸上,不时还会深吸一口气,鼻息之间尽是女儿家的体香,甚是醉人。
这哪是巡城官呀,妥妥的是个恩客。
闻言,姜禛差些未一步踉跄跌去地上,两眼冒着金星,好一顿的晕乎。
以往她在外惹事,最是严重一次,亦不过被吴妈妈打了二十大板,可即便如此,仍是令她痛了大半个月儿。
而今三十大板,掌罚之人还是两位壮汉,自己怕要成废人了。
“唉!小丫头,随我们来吧,放心,死不了。”侍卫亦是心软了,可惜自家头头尚在,偷懒不得。
但闻“噗嗤”一声闷响,她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无力,小手儿已是颤抖个没完。
惊惧道:“我……我怕是……起不来了……你们便扶我下吧……”
有趣儿!有趣儿!何家女在台上早是乐开花了,待会儿姜禛挨板子,她定要去看的。
她怕是看不着了。
还未待侍卫将她扶起,高堂之下便是来人了。
陈译领着李巳缓步走来,甚是气派,幸在汪烨这厮禀报及时,这才未令姜禛受苦。
“你们是何人?!”何家女质问道。
陈译却是未曾理会,自顾自的走到姜禛身旁,而后蹲下身去,同她询道:“姜禛姑娘,你无碍吧?”
“我……我这会儿子无碍,可待会儿……便有碍了。”姜禛欲哭无泪道。
再瞧眼陈译,他竟还笑的出来,莫不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你还笑!你定是来看我笑话的。”蜷缩起身子,将小脑袋靠上膝盖,又是怨怨道:“你看便看吧!待会儿记得送我回姜家,我定走不动道的。”
“放心,有我在,你准无事!”闻言,姜禛抬头望向他,虽不知他此话何意,却是没来由的令人安心。
“李巳!”陈译唤道。
“卑职在!”李巳躬身道。
见状,那高台之上的巡城官亦是望向他处,越看越是眼熟,这名唤李巳的老者,似曾相识。
“这江洲巡城官玩忽职守,鱼肉百姓,你说如何处置?!”陈译冷声询道。
“依法革职抄家!”李巳回道。
“喂!我说你们几个这是唱哪出戏呀?!竟敢在郡守司撒野!”何家女自其夫君怀中抽身而出,不屑道。
只见李巳一步踏出,护于姜禛同陈译二人身前,斥道:“大胆刁民!吾乃五洲府巡按特使!还不速速下跪!”
“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夫君,咱们快些收拾……诶!夫君,你这是做甚?!”何家女刚是转头,却瞧见自家夫君竟是跪了下来。
“卑职宋奉,见过李大人!”他这当子方才记起,眼前之人乃是五洲府特首。
完喽!全完喽!这回算是撞刀口上了。
何家女亦是呆愣片刻后,连忙跪下,叩首道:“贱婢何窦,见过李大人!”
陈译虽想将姜禛扶起,可先前屡次遭拒,而下竟踌躇上了,单单看着她,犹豫不决。
“我无事儿了?!”姜禛一脸儿呆相,痴傻痴傻低的问向陈译。
“嗯,你无事儿了。”陈译回道。
“那你还不快些扶我起来!哼!”她眼下又是闹腾起来了,全没了方才那般惧色。
如此,倒也衬他心了。
赶忙伸手而出,二人指尖轻点,掌心相触,若再不松手,怕是要十指紧扣到一块儿了。
“喂?!你还不松手,难不成是想将我牵回家吗?!”姜禛询道,话虽如此,可她亦是久久未曾松手。
虽不见弱,但见其羞。
闻言,陈译却是直言不讳,说道:“当真能牵你回家吗?”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儿,令姜禛久久都未回过神来,好半晌后方才捂着小肚子,笑道:“哈哈哈,你当真有趣儿!”
二人嘻嘻闹闹好一程了,同先前一般,亦是将众人晒在一边,唯有彼此于眼中。
好在有李巳出言提醒道:“您看这泼妇该如何处置。”
还未待陈译有何言语,何家女却是求饶道:“大人!李大人!求您放过小女吧,小女方才有眼无珠!这才无意冒犯的您!”
“哼!郎君!这无赖女定不得放过!”姜禛怒道。
倒是宠她,摆了摆手,说道:“李巳,一切听姜禛姑娘的。”
“是!卑职明白!”说完便看向姜禛,待其指示。
她是位记仇的主儿,女儿家之间若有过节,大半皆是如此。
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说道:“哼!你们方才不说要打我三十大板吗?!那好,那便也打你三十大板!”
此话一出,那何家女竟是恍惚之间,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