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坞旁,姜禛尚在使着扫帚,扫着地上的积雪。
不远处的池水早是结冰了,一片白色之中,偶有几抹粉色浮现,瞧着倒是别有一番韵味,殊不知来年春季,池中的莲花是死是活。
再瞥眼栈桥上的上官若,这家伙儿竟在偷懒,将扫帚撂去地上,一个人悠哉悠哉独享清闲。
气气气!姜禛可不惯着他,当即便跑上前去,斥道:“你这家伙儿竟敢偷懒!若是扫不干净,咱俩待会儿可都没饭吃!”
边说边是举起小拳头吓唬他,可再瞧这挤眉弄眼的样儿,又甚是可爱,难怪她来上官氏后,总总引人侧目,都讲她是傻丫头,傻的可爱。
上官若抬眼,云淡风轻道:“无妨,憩息片刻。”
他昨儿个夜里寻去春阁,可算见着生母了,见她身子无碍,便也安心了。
其母是个贤惠的人儿,虽被上官氏之人扣押于屋头内,不得外出,可也未闲着,上官若不在的这些个日子里,她拢共绣了三条手帕,见面之时,一并赠予他手。
即离别之时,亦不忘唠叨句:“若儿,娘无事儿,你可莫要担心,这些个时日天儿凉,你自个儿照顾好身子。”
姜禛甚怒,他吃不吃饭无关紧要,可莫要连累自己挨饿,既说不听,那便只好动手了。
但见姜禛举起自己的小拳头,朝他胸口挥去,虽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可对方却只是不咸不淡的道了句:“莫要打搅我歇息,你自个儿一边玩去。”
姜禛收拾不了他,有的是人能收拾。
但闻一道呵声自身后传来:“大胆!我命你俩在这儿扫雪,你俩竟敢偷懒!当真不想活了?!”
寻声望去,正是上官媕霏。
再瞧其手中似还拿着枝竹条,这若抽在人身上,定得皮开肉绽的,二人赶忙起身,恭敬道:“见过上官大小姐,我们没有偷懒。”
“没有偷懒?!那你们方才在干嘛?!”上官若质问道,边说边是挥舞着竹条,自半空中发出一阵“啪啪啪!”的声音,单单闻着便可令人生寒。
上官若两腿直打哆嗦,瑟瑟道:“回上官大小姐的话儿,我的确没有偷懒,我是在……是在用手扫雪,故而匍匐在地上。”
上官媕霏眉头一挑,一抹坏笑浮现面旁,说道:“哦?!原来如此呀!那成,那你今儿个便用手扫雪吧,若被我见着你用扫帚,那我便抽你!”
言罢,又挥舞着手中的竹条,发出“啪!”的一道声响,令上官若不住的打着哆嗦。
惨惨惨!上官若定是肠子都悔青了,自己这嘴真真不堪用,扯什么幌子不好,偏偏扯说用手扫雪,这下好了,当真得用手扫雪了。
待上官若一脸苦闷的离开,上官媕霏又为难上姜禛了。
但见其二话不说便是挥着竹条,抽在姜禛的小屁股上,疼的她哇哇直叫:“啊!上官大小姐饶命!”
她也是憋屈,自己还未开口呢,怎就挨打了?
“你这该死的,昨儿个夜里命你浣衣,你竟半途睡着了!当真该打!”话罢,又是挥着竹条朝她屁股上抽去。
姜禛捂着自己的小屁股,蹦哒个不停,赶忙求饶道:“啊!我知错了!我知错了!还请上官大小姐高抬贵手,饶我这一回吧。”
如此受苦遭罪好一程了,她拢共挨了五下竹条,好在上官媕霏亦是个小姑娘,力气不大,揉揉屁股也就不疼了,若是换作上官仞,那定得把自己屁股抽开花的。
昨儿个夜里上官仞便来寻过她,一把黑刀架在脖颈上,令得姜禛不敢乱动。
幸在上官仞只是前来捉弄其一番,并未动手行凶,虽如此,可还是让姜禛好一顿的心惊胆颤。
黑刀缓缓自脖颈抬至嘴边,但闻上官仞说道:“舔干净,我便不杀你!”
姜禛早是慌的不行了,赶忙照做,吐出过小舌头,小心翼翼的舔在刀身之上,此刀甚是锋利,但凡上官仞轻轻挥舞一下,姜禛的小舌头便将被其割下。
姜禛尚在扫着雪,却闻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道呵声,寻声走去,才见是一位少年,同一位仕女。
只见少年面露不悦之色,斥道:“不成不成不成!涪儿!我都吩咐过你了,定要好好学学砚墨!可你却将我的话儿全当是耳旁风!”
少年命唤上官白,人称上官氏第一才子,白无颜,其父乃上官氏三爷,地位崇高。
涪儿缩着个小脑袋,面露惧意,颤声道:“是涪儿一时疏忽,望事儿了,还请三少爷赏打。”
边说边将自己的小手儿抬起,颤颤巍巍的自他面前摊开。
白无颜虽怒,可终究不忍心下手,手中的戒尺高高举起,犹犹豫豫许久,还是放下了。
单单说道:“罢罢罢!涪儿!但愿这是你最后一次如此。”
自上官氏之内,赏罚分明,他们这些个做下人的,可没少挨打,也就白无颜如此心软,连个仕女都不忍心打。
涪儿心生感激之情,忙谢道:“多谢三少爷开恩,涪儿定会牢记于心的,绝不再犯。”
白无颜招了招手,说道:“嗯,这儿暂没你事儿了,退下吧。”
涪儿躬身行礼,回了句“是,那涪儿就先退下了。”后,便转身离去。
姜禛看的出神,只觉眼前这少年真真是个心善的,她在姜氏可没少见管事打下人的。
如此注视他许久,白无颜只觉身侧发热,扭头望去,还真就站着个小丫鬟。
“喂!你在做甚?!为何一直看着我?!”白无颜质问道。
闻言,姜禛这才回过神来,忙打着哈哈,对付道:“我在扫雪,嘿嘿,扫雪。”
白无颜心思细,眼前这小丫鬟他面生的很,当即便唤道:“你过来!”
“是。”姜禛照做,挪着步子朝他走去。
待临近身前时,白无颜又仔细打量其一番,的的确确未曾见过,询道:“你是何人?!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我……我是……新来的!对对对!我是新来的。”姜禛扯谎道。
罢罢罢,无关紧要,又是询道:“那你会砚墨吗?”
闻言,姜禛自豪心起,若讲舞文弄墨,诗词歌赋,她可是一把好手,当即回道:“会!”
“那好!那你便来为我砚墨。”话罢,白无颜将砚台拿来,置在其面前。
姜禛轻拾起墨锭,沾了沾水,自砚台之上打着圈圈,不会儿便出墨了。
白无颜瞧的稀罕,此女虽是丫鬟,可砚墨的手法却是一绝,出墨均匀,墨稠不稀,定是练过的。
白无颜抬笔沾墨,自书卷之上写着大字,一笔一划尽显儒雅之气,厚重,大方。
一副词句,不会儿便完成了。
姜禛低头望去,但见其上写着“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着字虽是不错,可自姜禛看来还差些火候,犹犹豫豫许久,终是开口道:“嘿嘿,少爷,小奴有句话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白无颜回道。
“嘿嘿,好的,小奴认为,少爷您这字甚好,可……可还……算不上顶好。”姜禛说完,赶忙看向白无颜,生怕其动怒。
好在白无颜是个心胸宽广的,又是询道:“哦?那你认为如何才算顶好?”
姜禛摸了摸小脑袋,似也犯难上了,回道:“这个……小奴也说不上来,不妨这样吧,容小奴来写个顶好的,给少爷您瞧瞧。”
“呵呵,成!”白无颜笑应道。
姜禛自一旁挪了个位,入座之后,接过笔,沾了沾墨,便开始自书卷之上写起大字来。
但见姜禛手法娴熟,字里行间皆有神,笔墨之下皆有韵,横竖撇捺宛若卷中惊鸿,令一旁的白无颜眼睛都看呆了。
不可思议!不可置信!眼前之人当真只是个小丫鬟?!
不可能!必不可能!此等字迹,若讲是逸少先生在世,定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