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阁。
直至正午时分,宿醉的蜉蝣才转醒过来,抬手捂着胀痛不已的头,望着坐在桌榻边发呆的连山直道头疼欲裂,却是引来了连山的一阵大笑。
“从前在那荒岛之上,你曾言道那酸苦的泉水为‘东极仙露’,与世间美酒相比,哪个味道更好一些?”连山满脸的戏虐地说道。
蜉蝣苦笑一声,单手撑着床榻坐起,无奈地说道:“你就别再取笑我了,世人皆道美酒醉心,但我细细品尝之后,还是觉得‘东极仙露’更美味一些...至少无论怎么喝也不似这般头疼欲裂。哎...”
连山倒了杯热茶递到蜉蝣手中,问道:“昨日你留下一封信函便没了踪影,我和相柳还担心你会遇上危险,他便匆匆出门寻你去了,你可曾遇到他?”
蜉蝣闻言愣了一瞬,随即便摇摇头道:“这次是我行事仓促,叫你们为我担心了。不过我并未遇上相柳。待他回来以后,我定要向他好好道歉才是...”说罢肚子却是“咕咕”一声,这才想起已是时至正午还未进食。
连山笑着说道:“还好千羽阁的伙计已经送来了一桌饭菜,看似美味的很,我们还是边吃边说吧。”
两人走到桌榻前坐下,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连山正疑惑之际,房门“哐”地一声,竟被粗鲁的踹开了。
两个帝鸿氏侍卫手持着长柄斧钺冲了进来,门外还站着十数位侍卫,严肃地望着房内。
蜉蝣心中“咯噔”一声,暗忖着难道说白荆城城中有人认出了自己,这般着急要抓自己回去…自从来到白荆城之后,自己唯独见过姬少瑞一位故人,难道说是...蜉蝣一时之间脸色极为难看,不愿再继续想下去。
只是连山倒是一派悠闲的模样,瞥了一眼那两个侍卫,便转过头吃起饭菜。
那两个侍卫冷着脸走上前来,其中一个开口问道:“你们是自何处而来?到白荆城做什么的?”
蜉蝣闻言心知那侍卫并不是来寻自己,顿时松了口气,见连山不愿理睬他们,只好应付说道:“我们只是途经白荆城的旅人,两位侍卫大哥寻我们有何事?”
那侍卫不苟言笑,严厉地说道:“昨日夜半之时,白荆城城外有外族之人以一把黑色利刃杀死了我族巫者数人和一队随行兵士,更有人看到那作乱行凶的外族人再度进入了白荆城城内!奉城主大人之令,立刻搜捕这名外族之人!立刻拿出你们的兵器交予我们检查!”
蜉蝣抽出腰间的短剑,摆放着桌榻边上,对那侍卫说道:“我的兵器不过是把普通短剑,我朋友亦唯有腰间木剑而已。”那侍卫根本不屑于检查连山的木剑,倒是拿起蜉蝣的短剑反复瞧了瞧,确认了不是作乱之人所使用的兵器。
但这把锋利的短剑却是引起了那侍卫的怀疑,看着极像帝鸿氏特有的兵器,于是厉色问道:“你这短剑是从何而来,你这外族之人怎会这等上好的兵器?”
连山放下手中陶碗,不耐烦地对那发问不断的侍卫说道:“外族之人就不配有把好兵器啊?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少在这里问个没完,坏了我进餐的心情...”
那侍卫被这般一说,当即脸色更是难看,怒道:“你们这些外族之人,休得在我们白荆城猖狂!”
蜉蝣自是不愿与侍卫多做纠葛,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立即微笑对那侍卫说道:“侍卫大哥们,酒菜都是才端上桌的,坐下喝杯酒消消气吧!”
那侍卫身负搜查之职,虽是生气却不敢耽误了命令,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连山和蜉蝣,与另一个侍卫转头离开了房间,另一个侍卫对那个冷着脸的侍卫小声嘀咕道:“这两人多半是外族的富贵之人,说话做事好不张狂!我们还是尽快搜查下一个房间…”
待帝鸿氏那些侍卫们离去后,蜉蝣才走过去将房门关上,再走回桌榻边坐下,对连山说道:“待相柳回来后,我们还是尽快启程前往帝丘城。这白荆城似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无益。”
连山点点头,吃完了碗中最后一块肉,叹息道:“我早就想走了,你都不知道我昨日遇到了什么,哎...”
蜉蝣瞧他满面愁容,笑道:“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这般难以应付?”
连山这才将昨日游湖之事所见所遇道与了蜉蝣,尤其说道那个墨绿纱衣女子之时更是添油加醋说了许多。蜉蝣听罢大笑不止,似乎连宿醉头痛也好了许多。
此时的白小露和空有灵正在千羽湖畔一座僻静的茶肆之中,与她们一同品茶之人正是昨日游湖之时在船上巧遇的那位墨绿纱衣的女子。
那女子自称名唤缱梦,应了昨日邀约,一大早便在千羽阁同白小露和空有灵相会。三人随后又去今城东市集逛了许久,逛的累了便在湖边品茶休憩。
这位缱梦姑娘不但温柔貌美,更是待人随和。三人在茶肆中聊的久了,也渐渐熟悉起来,只觉得相见恨晚。
缱梦姑娘告诉白小露和空有灵,自己本身并非帝鸿氏一族,曾是外氏族的一名巫者,眼下只是暂居于白荆城,自己在城南边上置了一间小铺,曰济心坊。平日间以为人看病贩卖些巫药为生。
说到此处,空有灵倒是生出了许多亲切感,对于许多平日间配置巫药不甚明了之处,没完没了地问个不停,缱梦姑娘亦是耐心一一解答。
白小露听着亦是觉得有趣,言道空有灵与缱梦姑娘果真有缘。
三人不知不觉间就在茶肆中谈了几个时辰,待到窗外完全黑了,三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别。临走之前,缱梦姑娘告诉白小露,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与麻烦尽管到城南济心坊来寻她,她必定会尽力帮忙。
回到千羽阁的路上,白小露看到街道之上有许多帝鸿氏的侍卫正在挨家挨户的仔细搜查,像是千羽阁那般较大的客栈更是搜查了不止一遍。
回到千羽阁之时,白小露看见连山满脸的不耐烦,坐在千羽阁正堂的桌榻边,呆呆地看着千羽阁的大门。
见到白小露和空有灵回来了,连山便立即起身迎了上去,对白小露说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这一天在千羽阁都快闷死了…”
白小露若有所思,随即问道:“可是与那满城搜查的侍卫有关?”
连山点点头,回答道:“只望着相柳早些回来,我们也好尽快启程。”
一旁的空有灵拉了拉白小露的衣袖道:“小露姑娘,我去师姐的房间看看她,她这两日总是说身体不适,我挺担心的。”
白小露也记挂着此事,便点点头说道:“我与你一同去看看她吧。”说罢,两人便转身走进了内堂的客房处。
只留下连山一人站着那里。连山更是觉得无趣,只好一人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早早便睡下了。
夜半时分,熟睡的连山忽然被人蒙住了嘴。惊醒瞬间,连山抽出放在身旁的木剑便要刺下,借着朦胧的月光定睛一看,才发现蒙住他嘴的人正是相柳。连山松了口气,放下木剑,点点头,示意相柳自己已经醒过来了。
相柳这才松开手,并未点燃桌榻上的火台,屋内仍旧一片漆黑。
相柳小声说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白荆城,我杀了帝鸿氏的人...”
“怎么回事?”连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蜉蝣可有回来?若是他回来了便叫他过来,我们一齐商议,不要惊动其他人。”相柳回答道,声音中透露着些许疲惫,坐在桌榻边,倒了碗茶水一口饮尽。连山穿好衣裳,悄悄地走到了蜉蝣的房间,叫醒他一同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相柳这才说出了这两日的际遇。
原来,昨日晨时分别之后,相柳为了找到蜉蝣,先后秘密跟随了城中几位帝鸿氏将领,只是他们之中倒是并未有什么特殊情况。倒是在城外驻军之地外数里处,发现了一个严密看守的营帐。
相柳担心帐中被抓之人是蜉蝣,若不靠近打探实在不能放心。
靠近那营帐后,相柳依稀闻得那营帐之中不时传来许多人说话之声,似乎还有不少呜咽。而那营帐的看守侍卫与白荆城侍卫兵士也完全相同。那看守侍卫身着虽是帝鸿氏一族的铠甲,却以红穗系之。之前跟踪白荆城的将领至起驻军大营,那里的兵士铠甲皆已黑穗系之。
这个营帐之外除却看守侍卫,还有数位帝鸿氏的巫者,这更是叫相柳疑惑不解。
直到傍晚时分,才有一队白荆城的兵士运送了三马车的食物过来。交接之时,看守营帐的侍卫亦不让白荆城的兵士靠近那营帐半步。
相柳暗忖着那营帐之中定是有古怪之处,耐心待到月至中天,那看守的侍卫都三两相靠着睡了。相柳这才自营帐后方悄声靠近,将营帐割破了一个小洞,仔细查看着营帐内部的情形。
那营帐之内,只点着一个火台,昏暗无比,帐内约莫坐着三十余数人,皆是被双手反缚,锁以沉重的镣铐,一个个挨着跪坐在地。瞧他们身着打扮皆有不同,看来并非是帝鸿氏一族,倒像是许多其他氏族之人。
唯独相同的一处,便是那些人皆是巫者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