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馆陶不是大汉朝最有权势的公主，如果窦太后不是王朝实际的掌权者，甚至如果陈家翁主陈阿娇不喜欢刘彻......

就像如果刘启能够相信她。

栗姬不会见弃于刘启，刘荣不会被废而后被逼自杀。她的儿子们不会一个个下场惨淡，她也不会身死于曾经繁华的凄冷玉堂殿。

冷宫真的很冷。栗姬在里面慢慢的，心就死了。心死了很久以后，身才死。

幸好她不是曾经的栗姬。

齐玉张嘴打了个哈欠，在袍袖的遮掩下毫无破绽。

她伸个懒腰，仪态全无的被碧儿服侍着起身，叫停了舞乐便往内室去。思考是件费神的事儿，她这会儿想补个眠。

可偏偏就有人愿意来打扰她睡觉。

齐玉人刚躺倒，就听外殿有喧闹之声。有宫人通传，是圣旨到了。

等齐玉慢慢悠悠收拾齐整出来到外殿，传旨的小黄门已经是一头的汗。看见这位不紧不慢的姿态差点没跪下拜三清。

来之前没想明白，等着这位的时间倒是让他看明白了：这位不能惹。人家是谁？敢给陛下脸色看还盛宠多年，让你个传旨的等会儿怎么了？陛下都被这位闹脾气关宫门外头过，你是个什么货色，敢和贵人别性子。

就见那小黄门机灵灵的，齐玉还没行礼就被对方拦了，道是什么皇帝陛下念您身体不好，准您无需对旨行礼。她也就做个样子，其实内心也没想着费力气行礼。

晕晕乎乎听那小黄门念了一堆，大致意思就是栗姬伴君多年劳苦功高又孝顺又恭敬又为皇室生下子嗣特别是长子荣是国之储君性情温厚于是balabala......

把她可劲儿夸了一遍，齐玉听得心里一阵好笑。

好像栗姬不是那个一提名字人家就知道她飞扬跋扈的宠姬似的。

那么长一堆，最后就听见俩字儿，夫人。

......啥？

刘启封她为夫人？

刘启那天回去，很是下了一番决心。

但他发现，内宫外朝都对他封夫人的旨意没多大反应。

外朝不关心哪位夫人得宠，他们更关注的是哪位皇子得宠。内宫更别提了，在那些人精儿眼里，栗姬封夫人不过是因为太子。

想来这宠姬也是艰难，竟然不是因宠得封，委实丢了一国宠姬的脸。

齐玉自己更别提了，碧儿都比她兴奋。

合着刘启终于发现自己有多混蛋，想要补偿栗姬来了。齐玉心里一点儿感动都没有，甚至还有些想笑。

该被补偿的那人，已经等不到了。

齐玉眼前摆了各宫送来的贺礼。她略略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宫里没有和栗姬关系好的，所有的女人在栗姬看来都一个样儿，都是和她抢刘启的女人。

傻不傻呀她。

除了她是看中刘启这个人，宫里的女人，还有多少是真的看上刘启的？

齐玉坐在铜镜前，有宫人为她梳妆挽发。她今日着了素白提花暗纹的襦裙，赤红组绶硬生生在她身上逼出莫名威势。

“足够了。”齐玉抬手挡下沉重的八宝簪，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

新进的夫人，按理是要拜会后宫诸贵人的，算是一次更新身份后的亮相。

不过刘启不知抽的哪门子疯，说她病体未愈免了拜会，只让各宫送了贺礼来。

不仅如此，他自己不来，还挡着别人也不许来。

不来便不来。

别人不来，她还不能去吗？

她今日这一身，便是准备去长乐宫拜见窦太后。窦太后眼盲，也不喜奢华，盛装打扮并不合适。

齐玉一行正要出去了，忽然跑来一个宫人，慌慌张张的，“夫人，小殿下那里……您快去劝劝吧！”

诶，栗姬好像三个儿子来着……

哪个小殿下？

太子因封在太庙祝祷，那就是剩下的两个？

栗姬三子，除了太子住在东宫，另外两个都住在母亲宫殿侧殿。那两个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让栗姬甚是头疼。

这两日，两位小殿下十分憋闷。他们的母亲生病了，兄长不能和他们一起玩，父亲也不许他们随意外出。

人一闲，再有点什么烦心事儿，就容易搞出个大新闻。

就比如现在，十二岁的刘德和八岁的刘阏于闹了一场自杀。

一行人慌慌张张就要往侧殿去，齐玉也由着他们。

到了侧殿，她看眼前两个小孩儿一点也不走心的表演，一点都没有惊慌，甚至还有点想笑。

两个身份尊贵胡天胡地无人敢管的小孩儿终于发现，他们亲娘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的安危，小的那个迎着母亲好笑的眼神，终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说来好笑，栗姬这两个儿子，看起来都是一副聪明相，他们把父母的基因组合的那么好。

刘德性格开朗，身体有点胖，脸上常常带着笑，笑眯了眼就只剩一条缝儿；刘阏于看起来是安静的性子，也许是因为出生的时候身体差一点，心思比一般孩子要敏感许多。

见弟弟哭了，大的那个也憋不住了。亲娘此刻才命人将俩小孩儿抱下来，收拾齐整之后，一手拉一个，笑得像刚干了坏事儿还没人发现，“要不要和母亲去长乐宫看祖母？”

祖母？八岁的刘阏于瞅瞅自家哥哥，刘德回他个眼神儿：管他谁呢，出去玩你不去？

谁说的，当然去了！闹腾这一会儿，不就是为了出去。

齐玉拉着两个孩子，眯起了眼睛。

长乐宫主人啊。

因为两个孩子这一胡闹，齐玉耽误了许久，才终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