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室覆灭，南华教圣姑，前越公主改元建制，国号为华。

“下雪了。”

宫凌有些叹息。

年迈的女皇披着件墨色大氅，拥着炉火，就像寻常人家的一个老太太。

掌事姑姑草儿接话道“今年的雪来的格外早。”

陛下身上那件大氅，是那位的旧物。

那位走了之后就变成了这宫里的禁忌，除了几位大人谁也提不得。

若不是左青拼命拦着，只怕如今也没了南华教。

“玉儿呢”

宫凌与左青最终陌路。国不可无君，最终便挑了个资质尚可的孤儿养大，如今也成人了。

那孩子取名为玉，华玉公主。

“殿下跟着鄢陵王世下在国史馆，午饭时候便回。”

岳信恒一生未娶，却有个来历神秘的养子养在府里。前几年岳老将军去了，留下的这孩子就封了鄢陵王。

鄢陵王世子，与玉儿年纪也仿佛。

“噢。”

便不再问。

宫凌遥望着窗外白茫茫一片，只觉世事苍凉。

阿玉死了，她登基为帝。岳信恒自请镇守庆西关，将那些白皮肤的西夷人逼退千里之距。

流云带着暮烟出了海。返航的船员上报说，他们在海外找到了定居之地，遍地宝石良木，土人友好，可以通商。

流云姐妹就定居在了那里，全权接管通商事宜，过个年回来一次。

如今也都年迈了。

这次怕是见不到她们姐妹俩了。

岳信恒早便归了西。宫凌清楚他对齐玉的那些念想，听闻丧讯，一时竟不知道该哭他，还是哭自己。

“陛下，这是今年翰林们的职位安排。”

改元元年开恩科取士，宫凌下诏任用女官。因着本朝女主天下，女子为官一时成为风尚。

延续至今，已有四十年。

今年又是应试之年，宫凌翻着名单，了无兴趣。

“下去吧。”

宫人知晓女帝在雪天的习惯，不敢触霉头，默默退出了这小书房。

“草儿。”

“哎。陛下，您吩咐。”

草儿恭谨如常。宫凌却笑了“你从前在阿玉身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草儿并不接话，宫凌兀自回忆“你那时候太小了。都是秋季了，竟也不知道给阿玉备上手炉子。”

“能伺候教主，是草儿的福分。”

草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瘦小伶仃的十几岁小丫头。她心知这时候请罪，反而是打扰了陛下的心情。

那时的草儿跟着难民流亡，饥一顿饱一顿的活着。直到有天，教主一眼看见面黄肌瘦的她。那位大人笑言“那孩子看上去挺机灵的，带上吧。”

从此她就成了教主身边的丫头。

她一点都不机灵，反而笨手笨脚。教主却从不生气。

后来

教主死了。

圣姑成了陛下，她成了陛下身边的侍女。

“出去走走。”

草儿心里就是一揪，随后又一紧，赶忙回话。

“外间风雪正盛，不如等用过午膳，让殿下陪着一起可好”

宫凌明知她有心阻拦，却也答应了“也好。”

草儿松了口气。

可她不知道，宫凌心里早就打算好了。

一顿午膳最是寻常，华玉却觉出了一点紧张与不详的意味。

宫凌看着两个小辈在饭桌上打眼色，只当不知道。

饭毕由华玉陪着宫凌，静静的走在大雪里。

远远地跟着低眉敛目的宫人。

走着走着恍然天地皆白，宫凌伸手接住雪花，笑言“玉儿，今年的雪是暖的。”

安民生，取女官。驱蛮夷，开通商。

阿玉，你的期望我都知晓，也都尽力做了。

你说你去了别的地方。如今，我去找你可好

女帝四十一年冬日，大雪，帝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