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幸和赵一酒在房间用了他们的午饭,送午饭来的是一名女仆,穿着规规矩矩的黑白女仆装,就是长得不太行——完全没有脸。
如果不是黛丝的女儿在营业手册上明明白白写着黛斯的女儿五个大字,他可能会觉得这个无脸女仆才是黛丝的亲女儿,别的不说,起码长得一模一样。
那名女仆可能是不会说话,来去的时候都静悄悄的,将盛着饭的木盘子递给虞幸之后,她就踩着自己的小皮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虞幸一开始还对饭菜有过期待,不知道会不会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别致食材,打开一看,才有些失望的确认,这就是现实世界里也经常能吃到的盖浇饭,无论是香气还是味道都过于正常,正常得让人有一种死寂岛上仍有活人在生存和活跃的错觉。
“这座岛上古怪很重,整体来说是几个世纪前的建筑和服装风格,但还夹杂着电视,地铁,热水器这类现代化设施,连食物都对我们过于友好了,感觉是科技混乱、生死也很混乱的地方。”虞幸咽下一口饭,自言自语。
可能是终于给自己建立好了心理防线,赵一酒已经默默转换回了正常状态,闷头吃着饭也不回答虞幸,所以虞幸才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自言自语。
虞幸吃完之后将盘子和餐具放在一边,盘腿坐在床上:“赵一酒,趁你哥现在不在,跟我说说你在外面都看到了什么?”
赵一酒:“……你最好别问。”
“少跟我来这套,捡你能说的说。”虞幸斜眼盯着赵一酒,“出去一趟,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处于那种我一听脑子里就会长眼睛长胳膊的那种状态吧?哪怕具体的不能说出口,起码岛上有些什么我们能知道的鬼物分布,或者是建筑功能和npc分布,这些不可能一点都没探查到?”
实际上赵一酒出去的时间并不长,虞幸这么问,也就是希望能提前对岛上的东西大致有个数罢了。
赵一酒似乎想了想,发现这些东西说出来没有坏的影响,于是盯着自己的盘子沉思了一会儿,绞尽脑汁的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说:“街道上偶尔会有游荡的鬼物,按照污染体体系来分都在de等级,其他东西都在建筑内部,每一栋建筑都可能还有一个小型副本,有独特的规则,数量很多,多到哪怕是二十个推演者没日没夜地探索,也不可能在两个月内探索完的程度。”
虞幸“哦~”了一声,摸着下巴也不知在想什么,当赵一酒察觉到他可能又在想什么坏心思的时候,他出声了:“是这样啊,还挺有意思,这儿有和夜晚站街的小姐姐有关的建筑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这会产生什么副本。”
尽管他的措辞非常的委婉,但无论是男是女都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虞幸指的是什么行业。
赵一酒无语地看他一眼。
“哦哦,我忘了,在死寂岛相似的这个国度,站街的也可能不是小姐姐。”虞幸显然故意曲解了赵一酒无语的那个点。
“我离开的时间还不足以让我找到这么别致的地方,你要是感兴趣,可以专门在岛上找,找到了别通知我,我不想跟去。”赵一酒冷笑了一声,离虞幸远了点,像是不想沾染上对方身上的任何不正经因子。
虞幸凑过去:“开个玩笑嘛,那从我们这儿为起点,哪个方向的收益可能最大?”
赵一酒:“无所谓。”
十分冷漠。
而餐厅谈话的内容果然和虞幸猜测的一样,赵谋回来之后将所有的讨论结果都简单复述了一遍,完全不出虞幸所料的无聊。
赵谋回来的时候拿了张纸,上面写着一些讨论重点:“是这样的,出于小队默契程度,大家都同意不打乱原有队伍,分成三组进行排查,每组六到七个人,沙漏和神秘之眼决定先各查各的,而我们是二十个人当中第三个基数比较大的队伍,所以也占一条路线。”
纸上有写路线分配。
破境小队除了别人还不知道已经回来了的赵一酒和假装处于队外的卡洛斯是三个人,赵一酒的位置仍算在里面,温青槐荒白强烈要求……其实是荒白强烈要求加入这里,温青槐顺水推舟,一共六人。
神秘之眼的三个人,加上代月甫、曾莱两个体力比较好的人,还有吴开云和崔晖两个本想跟着虞幸他们,结果被一青一白两个人强势抢走位置的选手,一共七人,走从旅店后门出去之后的右侧路线。
沙漏的四个人,带上了许桓崭新的室友卡洛斯,散人谭林和钟翎,也是七人,走中间。
“还算挺好,对没有混入摸不清底细的人,彼此比较知根知底,也好指挥,而且我们在神秘之眼和沙漏两边也都有眼线。”赵谋这么说着,虞幸打断了他——
“卡洛斯跑沙漏当眼线,神秘之眼我们的眼线是谁?曾莱?”
“根据我的分析,他是一个会将情报分享给我们的人。”赵谋笃定地说,“无论是看数据还是以我对他的了解。所以我认为他称得上一个眼线。”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别忘了,即便他跟我们整个队伍关系都不错,尤其是跟我……”虞幸很有自知之明,但说出来的话也算得上是过于理智,有些无情,“但他也没有告诉我们,他会在最后一刻和赵儒儒互换名单,把自己换到死寂岛上来的动机。”
“如果是研究院对我好奇,让他过来找我合作,或者是他单方面的因为知道我的实力,并且跟我关系好所以想跟过来,早在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他就该说了。”虞幸淡淡的笑着,“我和他有独处的时候,甚至聊天聊的很愉快,他依然没有告诉我他来的原因是什么,这就说明这个原因对他来说,比和我们的交情重要。”
“所以我们确实可以从他嘴里得知另外一队人的消息,但这个消息听到我们耳朵里也不能全信,万一呢。”
最后三个字轻轻地,宛若叹息,透着一股“没有心”的凉薄。
赵谋推推眼镜,点头认同:“我也考虑过这个因素,之后无论在他那里知道了什么情报,我都会仔细斟酌考虑,辨明真假,请相信我的职业素养。”
“行,既然是这样的话,基本没什么事了,他们有说过什么时候出发吗?”虞幸伸了个懒腰。
“今天下午三点。在这之前,他们打算在旅店里找鬼怪通知单,毕竟鬼怪通知单对收集我们已经遇到的鬼物信息非常有帮助。”赵谋道,“不过说是这么说,他们肯定不会老实的,起码会派出一半的人手先行出旅馆,否则的话,一旦没有狩猎到足够的目标,今天赊的账明天就还不了,不知道对于这个旅店来说,还欠债不还会有怎样可怕的惩罚。”
“那我们也一样。”虞幸道,“我、酒哥和小曲曲出去打探,你跟温青槐他们留下来找笔记本。”
赵谋点头:“很合理。”
虞幸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在旅店里多听荒白那姑娘说的话,不管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撒娇。那姑娘不简单呐,尤其是在这个推演里,她好像……很敏锐。”
赵谋眼神锐利了一瞬,而后出现了一些兴趣,以他看人的水准,他当然看得出荒白和卡洛斯一样隐藏了很多东西,但虞幸对荒白的评价比他想象中还要高,这说明他真的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下那个看起来十分跳脱的女人。
大致交流之后,虞幸就把刚才从赵一酒那里得到的情报复述给了赵谋,这些都是可以说的东西,他只负责跟自己的副队长转述,至于赵谋会不会把这个消息公开给温青槐还和其他队伍,那就是赵谋自己的事了,他信任赵谋的处事能力。
赵一酒安安静静的做着他的旁听者。
“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
曲衔青和荒白住在离他们较远的蓝宝石间,虞幸出门叫到了人,趁着其他队伍还有很多事情要布置,都没有这么果断的出门的时候,拉上本应是失踪人员的赵一酒,跟随在曲衔青身后,从旅店一楼一间图书室的后方小门离开了。
这是旅店唯一一处通往城市内部的门,在推演者们刚刚聚餐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找黛丝的女儿问清楚了,这不是什么难得的情报,黛丝女儿没有收取任何费用就告诉了他们。
出门之后,他们按照约定往左侧走,岛上独有的海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过来,形成一缕缕挤压的微小气旋,街上萧条,即便是竭力建造出的五颜六色的建筑,都在头顶灰云的映照下变得失去色彩。
虞幸看着前方的路,离他们最近的建筑在20米开外,是一个一层的较小的门面,门的上方似乎有一个小小的牌匾,可惜上面的字他认不得。
这是他们可以去的第一个地方,自然是朝这个建筑去。
曲衔青道:“先找武器。”
他们带到旅店来的钢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失踪了——大概是在厅堂的时候,那时候大家的注意力一开始都在黛丝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这一点,等他们反应过来,钢筋早就不翼而飞。
好消息是,路上能充当武器的东西其实也不少,比如不知道为什么被乱丢在路上的细木板,比如不知道是谁遗弃的带血棒球棍,甚至于躺在地上的明显是从某个金属质椅子上拆下来的椅子腿,虽然不一定比他们徒手威力强,好歹在距离上给了他们更多的反应机会。
而这些东西无一例外,上面要么还残留着一些古怪的抓痕,要么就覆盖着干涸的血迹,总觉得像是某些人曾经拿这些东西战斗过,而结局不难猜测,武器都丢在这了,人还能有什么结局呢?
虞幸选了一根棒球棍,试了一下手感。
这根棒球棍是木制的,在握把上生长着一些霉菌,看起来年份已经很久了,覆盖着浓厚的灰尘。
好在他们出门带了房间里赠送的背包,顺便抽了一些纸,还带了毛巾放在背包里,虞幸不清楚这些霉菌会不会造成异常的感染,所以在握上去之前,先用纸抹掉了表面上的均曾,而后又用毛巾细细擦拭了一遍。
“有种打游戏捡了别人死的时候掉落的装备的感觉。”虞幸将棒球棍挥得虎虎生风,嘴里还嘀咕着。
“一到要打人的时候,怎么就看不见你那副病怏怏的样子了。”赵一酒瞥了一眼就觉得没眼看,真不是他对虞幸有偏见,而是从这个推演开始,虞幸就一副玻璃娃娃的脆弱模样,身上全是伤碰一下都不行,结果拿到棒球棍现在却像个狂战士。
虞幸将棒球棍在自己手心颠了颠,虽然他觉得这个棍子整体来说轻了点,但还算满意,于是心情十分不错。
“这不是好久没碰击打类武器了吗?之前不是匕首就是长刀,跟棍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说起这个也不知道亦清现在在干嘛……”
他们的祭品分散到了死寂岛的各个位置,并且由原本的形态转换为了死寂岛上本来就可以出现的东西,也就是说,摄青梦境也散落在某一处。
在摄青梦境的设定中,亦清是可以自由出入匕首的,除非虞幸将匕首放在自己的人格面具里不拿出来。
所以,摄青梦境现在没有任何人的看管,亦清肯定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浪得飞起……别的不说,亦清跟随他出来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想看看别的世界,现实世界亦清现在已经混熟了,而死寂岛这种好几个世纪前的风格,绝对能引起亦清的强烈好奇。
这也算是虞幸布下的一个棋子吧,只要他能在这诺大的岛屿中找到亦清,就可以瞬间得到亦清在这段时间里收集到的所有情报。
计划通。
他们说话的声音维持在一个很小很小的响度内,几乎是除了离得很近的这三个人的范围之外传不到别的地方去,几句话间,二十米就走完了,他们来到了这个一层建筑的门前。
这是一个通体白色的简易建筑,只有房顶被涂的五颜六色,美感不那么充足,油漆刷的也很草率,像极了远离市中心的市郊区那些廉价店铺——任何城市都会有这么一个地段。
付着廉价的房租,售卖着廉价的物品,招揽着那些住在附近的,匆匆的客人。
而在这扇门上,一个小丑头颅的挂坠挂在钉子上,随风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