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锦辰迷迷糊糊间被突然被人抱起来,原本手里红线都快冒出来了,感受到了熟悉的精神力才停下了。
被酒吧外的凉风吹了一下,她有了短暂的清醒。灵力缓解着酒精对身体的影响,她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很小声地道:“云延,你不该来的。”
目标太大,会影响她的计划的。
云延微微一滞,然后脚步不变地继续走。
莫锦辰说完这话,吧砸了一下嘴又重新睡了回去,临睡前还胡乱地用云延的衣服擦了把脸。
门外接他们的驾驶员看到这情况擦了一把额前的汗,跟来的医疗组的小姐姐脸色就更担心了,生怕上将直接将孩子扔出去。
然而并没有,云延稳稳当当地抱着怀里的女孩,尽管表情不太好,却也没有松手,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给莫锦辰挡着风。
医疗组小姐姐劝阻的话止在了嘴边。
上将这是......真的上心了吧。
......
酒这种东西,一生没在这栽个一次,似乎都有点不完整。
莫锦辰虽然有打算喝个微醺,但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这么没用,直接扛不住醉过去。要不是她早就将事情安排好了,这一次可能真的白醉了。
醉酒后睡的也不踏实,隐隐约约间,莫锦辰梦到了一个奇怪的场景。
自己似乎被谁抱在怀里,那人走得很急,自己被颠得有点难受。视线也很模糊,抬头是漫天的星尘黯淡,如同隔着雾气。
她来过这个地方,似乎是之前在神明给她的字符里的见过。只是那一次她看到的漫天星河,倒影着锦绣河山。
“他们说......”莫锦辰听见自己的身体在说话,声音又轻又弱,沙哑中带着似乎是崩溃后的麻木。
“不要想了。忘了他们说的话。”抱着她的人的声音透着时间的杂音,听的并不真切。就好像泡在了冰凉的水里,恍惚听见岸上人的呼唤。
“......我忘不掉。”身体继续说道,合上了眼睛:“他们说,娘亲的......在你那,是真的吗?”
莫锦辰听的并不真切,什么娘亲的什么?喂,倒是说清楚啊。
但是心脏却突然收紧,久违的疼痛,就和之前发病之前一样。不对,比那时候更疼,疼的多,疼的想把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坏掉了。
回答啊,快回答。
尖锐的疼痛一波一波的袭来,莫锦辰不清楚这是意识在疼,还是身体在疼,亦或者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她在等那人的答案,似乎只要他说出来,她就不会疼了。
然而,抱着她的人沉默不语。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
“......是真的啊......”她的身体自己咧嘴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苦涩到了极致,一直苦到了心里。
那个人依旧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继续抱着她往前走,头上的星尘慢慢远去。
心在一点点变凉,如同熄灭了的柴火,等最后一缕温度散去,就彻底泯灭了。
“为什么。”
可能是太疼了,一时间莫锦辰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自己。她似乎和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身体融合在了一起,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侵蚀着肌理,腐蚀着灵魂。
那人没有说话,似乎感觉到了她不舒服,半蹲下来,将她放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淡淡柔和的光传出来,包裹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疼痛一下子有所缓解,不在那么疼的如同催心剖肝。
莫锦辰一直很怕疼,但这一刻,她却拍开了他的手。
“为什么?”她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听见里面的颤抖。说话的人明明在逼问,却自己泣不成声。
“为什么。”
她一遍一遍地问着,声音愈发喑哑,然而抱着她的人却没有再回答。明明是亲密无比的动作,其中一人面无表情,整个人绷紧如弓;另一个人声音嘶哑,内心溃不成军。
两个灵魂似乎都在哭泣,说不出谁比谁更疼。
但现实里,连她都没了眼泪。
她不问了。
莫锦辰遥远地感受到什么东西支离破碎,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说啊......”
“明明只要你解释了,我都会信的......”
......
战舰上的休息室里,冰凉的休眠仓外只有一盏光线柔和的呼吸灯在闪烁。莫锦辰睡在休眠仓里,被汗浸湿的额发贴在脸上,睡的十分不安稳。
这时候门打开了,云延端着一杯温水,拿着几颗胶囊走进来。他坐到了休眠仓的边缘,放下手里的东西,将莫锦辰扶起来。
水刚刚喂到她的嘴边,温热的杯沿贴到了她的唇上,莫锦辰却突然如同惊醒一样,哗地一声将杯子挥到了地上。水撒了一地,杯子因为材料特殊,在地面上弹了一下,咕噜噜地滚远了。
“为什么?”黑暗里,莫锦辰的瞳孔泛着浅浅的光,那双原本黑的纯粹的眼眸里透着淡淡的金光,如同黑夜里的灯塔。她看起来并没有彻底清醒,似乎沉浸在了不知名的梦魇里。
“你为什么不解释......”
云延并没有听懂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大脑却突然疼了一下,连带着身体都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莫锦辰重复着,然后猛地咳嗽起来,剧烈的好像快咳出了血。她手上的手环嘀嘀嘀地响起了警报声,机械声提示着这具身体出了情况。
云延忙按下了医疗组的警报铃,用精神力尽力缓解着她的痛苦。医疗组的成员急匆匆赶到的时候,莫锦辰已经重新安静了下来,为她检查身体的小姐姐看着设备里的数据,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惊恐地抬眼看向云延。
云延收回了精神力,目光沉沉的,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提示音响起来的时候,莫锦辰悠悠转醒,却没有马上起来。宿醉带来的头疼让她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宿主......”光团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还好吧?”
“嗯?我很好啊,就是喝多了点,休息一会就好了。”莫锦辰一脸疑惑:“你为什么这么问啊?昨天我做了什么吗?”
“宿主您不记得了?”光团子有点诧异。
“记得什么?”莫锦辰一脸莫名其妙,半晌后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发现不是自己的宿舍后后知后觉地惊叫起来:“我去,这是在哪?”
“这不是云延的战舰里吗?我昨天酒后是不是砸了人家酒吧还是咋的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您真不记得了啊。”光团子的语气说不出是喜是犹,亦或者是松了一口气:“算了,不重要了。”
“什么不重要了,你倒是说清楚我酒后干了什么吧?砸店?打人?调戏小姐姐?”她一个一个地猜着,见光团子都没有回答,表情开始逐渐惊恐。
“不会是我接着酒劲,把云延给——了吧??”
“......您想太多了。他若不愿意,您没那个实力。”光团子一脸黑线,觉得自己家宿主已经被云延教坏了,什么虎狼之词都说的出口。呜呜呜它心好累。
“那就好那就好,小命保住了。”莫锦辰放心地躺了回去,表情看似放松,手中的红线却一直没有收,绕在指尖源源不断地传递着什么。
光团子还想说什么,却在门打开的一瞬间静了音。
走进来的正是云延,他端着一个托盘,放在了休眠仓边上的桌子上,自己坐在另一边,将胶囊的包装一个一个拆开。
从头到尾,都没有和莫锦辰说一句话。
“我不会真的把他那个了吧。”莫锦辰有点心虚,没话找话地对光团子道:“要不然他为什么不说话,气狠了?”
光团子表情复杂,看着似乎根本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的宿主,私心让它不愿意说出真相。
宿主不记得了,不记得也好,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这段时间宿主已经变的活泼很多了,开开心心的,打打闹闹的,闹点小脾气耍点小聪明什么的都无伤大雅,它只希望宿主能开心的久一点。虽然宿主记起一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美好的梦境久一点,也足够让人心动了。
真矛盾呢啊,它一方面希望宿主能完整的回来,一方面又希望宿主就这样就好。它在这两种情绪中挣扎,再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怎么样了。
也许,有了心,它就能明白了吧。
见光团子也不理她,莫锦辰决定自己试探。她伸出手小心地扯了扯云延的衣摆,看到他手上一堆奇奇怪怪的胶囊和药片,皱起了眉头。
云延却在这个时候转头与她对视,琥珀色的眼眸平均的就好像是水一样,上面没有一丝波澜。
莫锦辰更心虚了,条件反射地低下头,呐呐地收回了抓着他衣摆的手,假装收拾自己的衣服。
云延双眉微蹙,莫锦辰的这个状态,似乎根本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将杯子递到了她手边,将手里的胶囊和药片也递了过去。
莫锦辰偏过了头:“我不想吃药。”
云延的手固执地在空中停了许久,然后将杯子重新放回了托盘里。杯子与金属托盘接触时发出了一声不算轻的撞击声,水也溢出了些许。莫锦辰缩了缩脖子,怕云延真的生气,只得小声说:“我自己慢慢吃,你出去吧。我会吃的。”
“我这边看着你。”云延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虽然不算莫锦辰想听到的。
“你生气了?”莫锦辰知道自己偷偷把药处理掉估计是不可能的了,开始拖延时间:“我,我昨天就试试,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听到这话,云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也确定了昨晚梦魇的事情她估计不记得了。
他收回目光,手指缓缓地略过手环。
记不得就记不得吧。但除了那件事,他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自己吃药,还是我帮你。自己决定。”他示意了一下托盘里的东西。
莫锦辰重新回忆起了当年被云延灌药的经历,耷拉下了肩膀:“不至于吧上将,我就是一个宿醉,醒酒药有必要这么多吗?”
云延轻笑了一声:“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一瞬间,莫锦辰的表情有短暂的凝固。
“鞣酸,咖啡因,胡萝卜素,各种维生素,这是手环里查出来的东西。本来就是这种垃圾体质,配合酒精,你想干什么,需要我说出来吗?”云延轻轻敲了一下休眠仓的边缘,脸上彻底没了笑。
莫锦辰停顿了一下,低下头不敢看他,也没再说话。她做这些事情的没有想到云延会来带走她。亏她还关闭了宿舍里szgl号的检查功能,就是怕学校管理系统发现,只留一个手环确保控制时间。
所有事情她已经一环一环安排好了,却没想到,云延会来掺和一手。
按道理说,这时候的联盟怎么会放他离开?
“你不是记起了一些别的世界的记忆吗?那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这个世界我能存在的时间本来就不长,利用这个特性做点事情怎么了?”见事情败露,莫锦辰也不打算瞒着了,直接将话说开了:“你别打乱我的计划。”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云延怒级反笑。
莫锦辰内心还是有点怵云延的,见他这样气势都弱了不少:“反正死了也就是去下个世界的事,你这么生气干嘛?”
云延深吸了一口气,额间的青筋冒起。
莫锦辰立刻往后退到了休眠仓的角落。
云延抬眼间看到她眼里的害怕,愤怒的情绪突然和泄了气一样,充满了无力。
她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却从来没觉得利用自己的命达成目的有什么问题。
说到底,她根本不在乎她自己。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真和教育孩子一样,一遍遍耳提面令?她会听吗?有心打算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又怕她从此以后会彻底害怕他。
别的世界的记忆混杂进来,几乎每一个世界的结局对于他来说都算不上美好。云延的目光几次变化,最后和沉淀一样,平静下来。
“不和我说说你的计划吗?”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了一点。
莫锦辰诧异地抬头,似乎在确认他是真的在问她问题,还是在说反话。
半晌以后,她微弱地摇了摇头。
她不打算让云延参与进来。说到底,她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这样做并不对,也不想让云延知道。
至于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
“那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的?”云延端着杯子坐到她身边,摘下了军帽放在一边,询问道。
莫锦辰犹豫了一下,最后,缓慢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