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五是通仙镇的大集,那天镇子上人头涌动,热闹非凡。过午以后,镇中心的迎来送往茶楼人便渐渐多了起来,大家忙活了大半天都到这里来喝喝茶,歇个脚,顺便听茶楼里的百事通老人问天和知命讲一些怪力乱神的故事解闷儿。
这问天和知命是一对双胞胎兄弟,模样几乎无二,唯一的差别就是知命脸上有颗痦子,这二人从不同时露面,每次各讲各的,经常互相讥讽,好似谁也不服谁的样子。至于他们口中故事的真假嘛,至少镇子里的人是信的,毕竟他们可是活了两百多岁,经历过的世面哪里是常人有资格质疑的?要不,怎么都尊他们为百事通老人呢?
“知命大爷,今天给我们讲点什么啊?”有人问到。
台子上那个白发白眉白胡须的老头儿一撩胡子,“哼”了一声,“看清楚了,我的脸有那么丑吗?”说着把半张脸侧给大伙儿看。
那人赶忙改口,“小的眼拙了,是问天大爷啊。”
“叫什么呢,叫什么呢?”问天不悦道,“大爷?你大爷的!”说着捡起一颗花生就丢了过去,正正准准砸在那家伙脑门上,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这——难道叫您老爷?还是——”那人挠了挠头,“其实,以您的岁数我叫声祖宗都不过分!”
“你这是气我呢还是咒我呢?”问天站起身叉着腰,气鼓鼓地吹着胡子,“我才多大点岁数怎么就成你祖宗了?我要是你祖宗,我——我宁愿绝后!”
大伙儿一边笑一边劝问天消消气。
“先生,”有懂事的人说话了,这个称呼是问天不曾拒绝过的,“您觉得什么样的称谓更符合您的气质呢?”
“嗯——”问天一手托着腮帮,扬了扬眉毛想了想,“有了!就叫我公子吧!”
大伙儿不由愣了。在他们的年代,公子要么是对青年男子一时不好分辨身份,不确定准确称谓时的礼貌称呼,再者就是对地位非凡,身份尊贵者的敬称。这位嘛!哎,人生七十古来稀,他老人家都活了三个古来稀了,正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既然如此称一声公子也未尝不可。
于是,便有明白人恭礼道:“那就请问天公子为大家讲几个有趣的故事吧!”
问天一脸的得意,眉飞色舞道:“你们都想听什么啊?”
人群中有人高声道:“上次知命给我们讲了玉面勾魂阎罗使的故事,还没过足瘾呢!”
“什么?”问天眼睛一瞪滚圆滚圆,“还——还玉面呢,他见过真人吗?就出来瞎咧咧?”
听此话,众人不由来了兴致,“听您这意思,您是见过真身了?”
问天一捋胡须,“那是自然。”
“那您快跟我们说说!”
问天悠悠然喝了口茶,开腔道:“玉面勾魂阎罗使,这个名号倒是不假。所谓玉面,是说她的肌肤如羊脂玉般白皙光洁。”
“那就是个美人喽?”
“这个嘛,关于容貌见仁见智吧。喂,你别打岔嘛!我说这个勾魂,可是真的勾人魂魄,因为她的真实身份是——地府阎罗君账下专司追捕亡魂的追魂使!一把弯刀勾尽天下亡魂厉鬼。有机会见到她的大都是死人!”问天说着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
底下便有人质疑了,“既然你说死人才能见到她,那你又是怎么得见真容的?”
“难不成您真的在地府走过一遭?”一旁有人附和。
问天一指第一个发声的,“毛头小子,一点礼数也不懂。听我说!这位玉面阎罗使平生只穿两种颜色的衣服,要么通体全黑,要不然就一身洁白,半点杂色也没有。”
“我知道!我娘说过的,要想酷一身灶,要想俏一身孝嘛!”
众人再次大笑。
“这个——还挺押韵!”问天接道,“不过重点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啦!重点是——如果她穿黑就说明是在执行任务,那个时候你要撞上她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如果她是穿白衣,就说明并不当值。若是恰巧碰见,就把她当做凡人对待,只要不让她觉察到你认出了她,那么就一切无碍,天下太平喽!”
这时,角落里一张桌子前,一位年轻公子一身白衣,白发带、白腰带、白靴、白裤,不勾金不描花,通体干净利落。他叹了口气,将茶杯放下,提起手边的弯刀起身朝门外走去。
“问天公子,您知道那位玉面阎罗使的名字吗?”人群中有人问。
“对啊对啊,说了这么多,她总该也是有名有姓的吧?”
“这个——”问天刚想卖个关子,就见门前白影闪过,心头不由一惊。他赶忙擦了擦眼睛,再看分明空空荡荡。或是自己老眼昏花了?他不由擦了擦头上的惊汗,这才回道:
“有!她有名字!想知道?且听下回分解!”说完赶忙起身,“好了,天不早了,我娘该叫我回家吃饭了。诸位下次再相聚!”说罢一溜烟儿跑下台去,脚步灵活哪里像个老人家。独留下众人意犹未尽。
就在这时,从正门走进三个姑娘。
中间那个身材修长,一席粉裙,袖口堆叠的褶皱如花团锦簇,她戴了顶斗笠,轻纱遮面,却挡不住一头飘逸的黑发。
左边那个身材娇小,一身黄衣,圆脸大眼睛,无论相貌还是装扮都透着股俏皮伶俐。
右边的姑娘,水色衣裙,鹅蛋脸,柳叶眉,她举止娴静,眼神倒是凌厉。
茶楼里的众人不由被这三个姑娘惊艳到了,且不说当中轻纱遮面的这位,单就两旁的就称得上一等一的美人;当中这位想必是主子,丫头都这等美丽,可见这主子该是何等的国色天香,倾国容颜!
“阁主,”黄衣姑娘说道,“我闻到尙轻姐的气息了。”
水裙姑娘四下扫视了一圈,“没看到。”
“或是刚走。气息正在消散。”黄衣补充道。
这时,当中这位才开口:“也不奇怪。今日逢集,许是燕兄差她下山采办。”
“会不会是尊主差她来——”
粉衣姑娘摇了摇头,“爹爹傲气,应当不会。”说着冲两旁道,“好了,可颂,小夭,多想无益,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