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应如此。”
雪儿的声音里透着少有的冷静,这让百里孤心头一颤,很是不忍,
“其实,你还可以有别的选择。待孩子降生,我可以封印他的妖核,这样他就可以和普通孩子一样长大,十八岁以后只要不修灵力,就有机会长久保持封印,和凡人无二。”
雪儿摇了摇头,“如果无法保持呢?封印解除之日,要我如何向他解释?往后的漫漫长路,他又要如何面对?”
“你可要想好了,若当真要根除妖核,你可能要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我想好了。用我一命换她一生,这很公平。况且,按照天道自然,我本早该归于轮回,活到今日就当做是为了她吧。”
雪儿最后一句话打动了百里孤,天道自然是凡人应当遵守的法则,越矩本来就要付出代价。
“那好,七日后你来找我!”
七天以后,雪儿如约而至,百里孤拿出一颗药丸,“我最后说一次,这样做你很可能会没命!”
“你不用说了,告诉我怎么做!”
“吃了它。”
话音刚落,雪儿二话不说接过药丸吞了下去。
百里孤叹了口气,“这药丸可以彻底摧毁胎儿的妖灵,至使妖核无法形成,只留下凡人的元气。时间有限,我只做出这一颗,以后每个月来找我拿一颗,直到孩子诞生。”
自那以后,雪儿每月都按时来找百里孤拿药,渐渐地月份大了起来。那日,她依旧按约定的时间赶来。
百里孤拿出一个盒子,“你的身子日渐重了,以后就不要奔波了。我特别赶制出了这些药丸,你按时服用,最后那颗红色的,待孩子降生喂他吃下。一切便能如你所愿。”
百里孤看着雪儿,他承认自己之所以让她每月来找自己拿药其实是为了每个月都能见到她。不过现在,他想通了,人生所得必有所失,当他选择踏入奉仙门那天就注定了与雪儿之间这场强求不来的缘分,他们彼此都是时候该放手了。
“百里,我还想求你一件事。”雪儿开口道,“等到孩子降生——”话刚说出一半,就见屋外一道闪电将黑夜映成白昼,百里虚禹提着剑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前。
“百里孤,你混蛋!”他怒吼一声不容分辨举剑便刺。
混乱中,百里孤为了护住雪儿挨了百里虚禹一剑,带着妒火的剑灵在他半边脸上留下了一道永远也无法修复的伤疤。
数月以后,百里虚禹约百里孤山顶相见,百里孤知道雪儿已经不在了,便没有赴约,在他看来,他和百里虚禹之间所有的牵绊都将随着雪儿的离去而终止,从此山水不再相逢,恩怨也都成过往,怎奈世事难料。
百里孤不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为,此时,他反而开始可怜起百里虚禹,同时又不免觉得好笑。
“既然你如此笃定,那就不要怪我不说出实情,何况,即使我说了,你也未必相信。两百多年前你不信,今时今日你更加不会相信。那好,我如你所愿。”
百里孤暗暗说道,他突然又想起百里虚禹临走时说的那句话,“马上就该立秋了!”
时间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他们这种本就有着无穷无尽生命的仙来说,十年光景可不就弹指之间?此时,百里孤倒是惦记起另外一件事来。
鹤舞闷闷不乐地回到雪羽阁,爹爹和山叔的说法完全一样,他们并不知道百孤子的行踪,可为何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尤其是山叔的神态和语气,总让鹤舞感到不那么踏实却又说不出所以来。
可颂上前为鹤舞褪下外衣,小夭眼疾手快将衣服接在手里,然后转身出了门。
夜风凉凉,月色皎皎,小夭转至后院借着月光仔细查看手中的衣衫,心头不由骤然一紧。这时,花香飘过,棠洛的身影悠悠然出现在她面前。
“主人,”小夭上前几步紧张道,“天色已晚,您此时到访恐怕不妥。”
棠洛倒是一脸的不在乎,“都说四羽阁不是随便出入的地方,看,我不是来去自如吗?”
“虚禹已经出关了,您还是小心为好。”
“哼!你还真当我怕他啊?再说,我又不是来找鹤舞的,你紧张什么?”
小夭低下头,想了想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主人,你把金蝶花粉放在鹤舞的衣服上了?”说着摊开手中的衣衫。
“不错。”
“可是这样做——”
“怎么,除了你我这里还有谁能看到金蝶花粉的痕迹?再说,我如果不这样,又怎会知道鹤舞为了医我的眼睛还真是尽心尽力?”
他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就像在谈论一件闲事。小夭突然觉得心痛,这些年的朝夕相处虽然无法动摇她的立场但毕竟让她认识了鹤舞,一个单纯到几乎没有心机的姑娘,她从未对任何人起过歹心生过恶意,对棠洛更是一心一意,若是她知道自己的真心只是对方利用的工具,那么——之前还有过的些许妒忌此时已经完全化为了疼惜。
就听棠洛继续说道:“鹤舞今天去过无名居,还在虚禹的书房待过不短时间,我想此时虚禹的鞋底已经沾了不少金蝶花粉,该怎么做你知道了吧?”
小夭当然明白,那天深夜,她便化身蝴蝶寻着金蝶花粉的痕迹在无名居侦查了一圈,果真有所发现。
鹤舞走后,虚禹回想着方才与百里孤的对话,他双目紧闭的表情渐渐和鹤舞临别时那带着怀疑的眼神重合在一起,那丫头她在怀疑什么?
虚禹蹭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突然有种冲动想把大礼的内容提前告诉百里孤,但是走到门口却又忍下了,
“不急,”他对自己说,“两百多年都忍过来了,不在乎多等这几日。”
长在山崖上的花枝离月亮最近,小夭仰望那一轮明月,今夜之行总算没有白废,至少她确定了虚禹的密室连着飞仙厅。这个信息对他们的计划太重要了。
可她心底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夜探无名居,如此凶险的事情自己义无反顾,可是在公子洛心里她做的这些又意味着什么呢?说实在的,此时的小夭感到了一丝凉意还有些许恐惧。
墨羽阁的单调生活并没有泯灭化羽的天性,他将那口大鼎玩出了花样,头顶、手拎、脚踢,各种花式技艺将一块冷冰冰的金属玩转得就像一只藤球,引得阁中众弟子连连拍手叫好。
化羽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进步如此神速,尤其是这几日,总感觉体内有一股劲儿直往外窜,使也使不完。
就在这时,突然凭空传来一声咆哮,像是野兽的吼叫,紧接着人群躁动,大家开始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