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炯炯有神,有着通杀一切的气势。他收住剑站在化羽面前,阔肩宽颌,一身银盔亮甲威风凛凛。就那么一刻化羽竟然有种被震慑住的错觉。
“闹够了没?”那人喝道。
化羽看着他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此乃左威卫将军!”下面有人高声喊道。
今日恰逢左威卫将军辛芒巡视军营,打老远就看到营地里乱成一团,乍一看还以为军营遭袭了。
“这怎么连困象索都用上了?”辛芒惊诧道,赶忙吩咐:“速去弄清楚怎么回事?”说罢便策马扬鞭冲了过去。
“你不要妄图挣扎了。”辛芒说道,“这困象索上每一条铁臂都乃天山玄铁精炼而成,别说困住一头大象,就是妖魔鬼怪也很难挣脱。年轻人,这里可是我大熵的军营,皇城脚下,天大的事有王法有公道,如敢胡闹可别怪我军法无情!”
话音刚落,一个亲卫跳上战车在辛芒耳边低语了几句,并且奉上证据——那盆奄奄一息的兰花。
辛芒回过头眼神里满是迷一样的诧异,“你大闹军营就是为了这个?”说着举起那半个残破的花盆。
化羽的后牙被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懂什么?”
辛芒扫视一下四周,然后说道:“我是不懂,而且我也不需要懂。不过,既然这盆花对你如此重要,你也不想看着它就这样死了吧?”
化羽从辛芒的语气中听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意味,于是赶忙问道:“什么意思?”
辛芒眼带不屑轻轻笑了一下,“小伙子,我看你有些勇力,如果肯为我效力或许我能帮你救活这盆花。”
化羽的眼睛刹那间喷射出两朵火花,“你能救活她?”
“我辛芒带兵向来亲如兄弟。兄弟的事就是我辛芒的事,无论大小。但前提是你得给我一个拿你当兄弟的理由!”
“你说,要我如何?”
“你是有股子神力,但我用人只有蛮力是不行的,你得拿出点真本事!”
教兵场上,化羽弯弓搭箭,一年前的事再次浮上眼前。那日,他对金大哥说:“以金家兄弟的身份去参军没有问题,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金大哥夫妇一听以为他要反悔,一时紧张不已。
怎料化羽却是故弄玄虚,他笑着说道:“我一无所长,到了军营难免受欺负。金大哥既然身怀绝技,不如交我两招,日后肯定用得上。”
金大哥想想,“我最擅长的就是射箭。可那也是打小就练的,这两日的工夫怕是连个架势也学不会啊。”
“哥,我可都改口叫哥了。你呢只管教,自家兄弟可不能藏私,至于能学成什么样就凭我自己的了。”
金大哥当然想不到,化羽天生过目不忘而且天赋非凡,两日时间已得精髓,只是在这一年的军营生活中他从未显露过罢了。本来化羽心中并没有建功立业的想法,所学也皆是因为好奇,看见什么新鲜什么厉害就想尝试。但此时此刻,即便是为了渺茫的希望,他也决定全力以试。
化羽的箭法简直出神入化,辛芒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刚入伍一年的新兵能有的身手。接着,化羽又舞了一套剑,那凌厉的身手连辛芒都要自叹不如。
“奇才!”他默默念道,并且下定决心要把这个实力和外表相差悬殊的青年收入麾下。
辛芒猛然站起身,掏出一枚金牌交给手下,“持此金牌去面圣,请皇恩将宫中最好的花匠请至军营。”
“将军,这可是皇上给你的恩赏,就这么用掉了?”
辛芒当然清楚,这是当年自己抵御外敌有功皇上许他的一个要求,但这许多年来他从未以此向皇上索要过任何东西,偏偏用在今日自然让手下不解并且感到惋惜。
“废什么话?带不回人军法处置。行了,骑我的马去,务必要快!”
奇迹就这样发生了,兰花被救了回来,化羽遵从约定从此跟随辛芒左右。
那一年皇帝驾崩,皇城内的皇位之争演变成了一场无情的杀戮。辛芒一部为从远方赶回的芮王打开了皇城的大门,拥戴其登上皇位。两年的平叛结束,大熵江山刚刚稳定,西北的羌人又举兵来犯,辛芒受命率军抗敌。此时的化羽在多年的磨练中成长了许多,已经成为辛芒的左右手,深得他的信任,在军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重要。
那一战激烈壮阔,从日出杀到日暮,大漠孤烟下硕大的落日鲜红地映照在盔甲上,让人分不出那红色是晚霞的余晖还是鲜血。多年的征战,激荡了化羽年轻的心,每每立马于军前,听着高昂的战鼓,厮杀声和马蹄声最是能振奋壮士的胸怀。那一刻他不为别的,只是享受着身为战士的激情和荣耀,原来男儿举剑是如此地骄傲,那种壮志豪情在苍茫的大漠上尤为显得壮美。
“这一仗打得漂亮,我们把敌人彻底赶回老家了!”
“是啊。是不是说我们也可以回家了?”
辛芒看着化羽,眼眸中已不仅是初见时的欣赏,那张俊俏的脸庞如今被风沙洗礼反而平添了许多男子的粗犷,更显得英气勃勃。
他看着他嘴角上扬,“要不要再跑一次?”
“好啊,谁怕你!”
化羽应声未落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辛芒笑笑,赶紧策马赶上。两匹马在落日下的大漠相互追逐,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似有一种张开双翼的感觉,那是化羽喜欢的感觉,即便不再展翅,身为凡人一样可以“飞翔”。
“水!”
“好大的湖泊!”
二人立马跃下,在这大漠之中罕见如此清澈的湖泊,在晚霞映照下泛着点点金光。
“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辛芒说着已经动手去解盔甲。一场激战加上方才的策马奔腾,汗水早就把衣服浸透了。辛芒二话不说,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几年的大漠生活让化羽看到湖水一样抑制不住激动,忙卸甲跟上。跃入水中的那一刻,清凉的感觉穿透全身,他能感觉到那湖水的甘甜,那种清新的味道好像当年第一次被摁进水缸里。
他怎么又想到了那些事,好多年了早该淡忘了。可是,无法否认,如果不是尙轻一次次地逼着自己,他不会学会水性,不会练就惊人的力量,甚至可能不会剑术,不懂机关和阵法,也就不会走到今天。
他又开始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