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败在此一举，化羽仰望那座山崖捏了捏拳头。起初进展得还算顺利，化羽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山间攀爬的灵猴，虽然石尖依旧锋利，风刀依然凶狠，却能不断向上。

然而，刚爬到一半，突然狂风大作，倾盆大雨一下子便砸了下来，雨中还夹杂着雹子，化羽从头到脚被伤得体无完肤，若不是他拼死抱住山石，早就被掀下山崖。

此时回头，化羽实难甘心，他唯有横下心顶着风雨向上，每前进一寸便留下一道血痕，如此，身体渐渐麻木，连嘴唇都失去了感觉，只有向上的动作机械地重复着。

天不知何时放晴的，但化羽的身体却仿佛连阳光的温热都感觉不到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山崖，目光所到处一块石碑上赫然写着苍无二字。那一刻的喜悦无以言表，化羽却只能仰面朝上躺在地上，几乎就要连呼吸都不会了。

两个仙童发现了他，围拢上前你一嘴他一句表达着他们的惊讶：

“我当是什么东西闯了进来，竟然是个人？”

“还是个凡人。他是爬上来的吗？”

“瞧这浑身上下没一块囫囵地方，看来是爬上来的。”

“竟然有人能徒手爬到这儿来，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佩服，我是服了。”

“行了吧，你不看看他还有气儿没？”

“气息微弱，不过确认还活着。”

化羽完全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否则他真想爬起来堵上那俩家伙的嘴。直到听他们说出：“还是先把他弄回去，然后禀报尊上吧。”

化羽见到苍无境主仙苍清尘的时候还如同无脊椎动物，吞了苍清尘一颗仙药终于一口气倒了过来，身体也能立住了，真是神奇。

化羽跪在苍清尘面前，眼前这位神仙也是一身青衣，只是眉眼要慈祥许多，虽为男子却有着胜雪的肌肤，配上那一头银发，就像冰雪雕琢的一般。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依然能清楚地感受到一股天然的仙气扑面而来。

“你说你叫化羽，来此只为修仙？”

苍清尘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仙童的声音：“仙尊回来了。”然后一股清风从外面倏地一下钻了进来。

苍清尘抬头冲化羽身后道：“清崖，你回来得正巧。”

一阵风从化羽身边窜过，然后苍清崖就站在了他前面，然而并没有往他身上瞧，而是冲着苍清尘道：

“这趟可把我跑得——尊上，您下回别给我揽这样的差事了成吗？你说一边是昆仑，一边是太虚，他们两家闹不痛快，我和得哪门子稀泥，纯粹是出力不讨好嘛，可把我累够呛。”

那言语风格哪里像个神仙，分明和村东头卖豆腐的王二没啥差别嘛。

苍清尘看着他只是笑笑，“给你机会回趟昆仑不好吗？”

“哎，如今的昆仑早已不比从前。现在啊，我就觉得咱们这儿最好，人少，清静！”

苍清尘的脸上自始至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既亲切又优雅，他抬手一指化羽，对苍清崖道：

“我说你回来得正巧，咱们这几百年也难得添个新人的地方，今天竟来了位客人。”

“客人？”苍清崖这才回头看了眼化羽，然后双手一叉腰乐了，“尊上，您说的客人就是这小子？”

苍清尘微微点头。

苍清崖来到化羽近前，“你居然真的上来了？自己爬上来的？”

不等化羽回应又自说自话地接道：“瞧这样子还真是爬上来的。呦呵，有点意思。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仙尊话，在下名叫化羽。”化羽小心回道。

“还是想要修仙？”

“是的。”

化羽刚一出口，苍清崖接着就道：“是什么是啊！人不人鬼不鬼的。”说着他冲外面高声道：“赶紧来个出气儿的，带这家伙去泡个汤，回回血。瞧瞧，把地板都弄脏了。”

一个仙童应着跑了进来。苍清尘冲他点点头。化羽本还想多说几句，但见仙童一个劲冲自己使眼色，便也识趣地跟着下去了。

那仙童将化羽带到一仙雾缭绕的池边，催促他下去。化羽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一入池中，就感觉掉进了开水里，简直要被生炖了，他刚想起身，就听那仙童言道：

“这都受不住，还想修仙呢？”

此言正中化羽要害，他是拼了多大劲才爬上来的，怎能输给这点考验，于是一声不吭重新将身体没入水中。说来也奇怪，开始浑身上下灼热难耐，但咬牙挺过去之后便觉那池水温热舒适，再往后又渐渐清凉起来。化羽竟觉得每一个毛孔都重获新生一般的舒爽。

更惊讶的是，化羽抬起手臂发现上面的伤口全部愈合了，连手掌上的血窟窿都长好了，除了一些浅浅的印记几乎看不出受过伤。

“这——这太神奇了！”他禁不住感叹道。

一旁的仙童坐在石头上翘着腿悠悠地道：“这净池水有重塑血肉的功效，别说治你这这点伤了。话说，你和清崖仙尊认识？”

只有一面之缘应该不算认识吧，化羽于是回了句：“没有。”

“那他怎会如此厚待你，许你在净池疗伤？”

化羽这才顿悟，那看起来一副丧气模样的神仙原来是个热心肠。虽然决定修仙，但化羽心中对仙家依然存有成见，此时此刻，他倒有了那么些许的感动。

此时，无极殿中，苍清尘看着苍清崖乐了，“你和那化羽认识？”

苍清崖连忙摇头，眼神里充满鄙夷，“不算认识。我离山那日碰上那小子攀崖，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他这会儿应该正在地府排队呢。”

“这样啊。你和他倒是挺有缘的。”

“拉倒吧，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我跟他扯得上关系吗？”

“可我看你挺关心他的，不然也不会让他去净池疗伤。”

“兼济苍生乃为仙者的本分。我不过是瞧他那体无完肤的样子有些不忍罢了。”

“那你对他想修仙一事有何看法啊？”

听此言，苍无崖突然眼睛一瞪，斩钉截铁回道：“我不同意！”

“为何？”

“在山下我救他之时曾问他为何要修仙，他回答说为了掌握命运。如今，凡间的确世道艰辛，可是要对抗所谓命运有很多可以做的，而他偏偏选择求仙。这样的人要么就是心存野心不安本分，要么就是怯懦逃避。我看他连修仙的真正目的都没搞清楚，这样的人修了也是白费工夫！”

苍清尘点点头，“我只是好奇。试想，自我们在这绝境之地立府以来，有过凡人单身徒手闯进来过吗？你难道不想看看这个化羽究竟是个什么人吗？”

“尊上的意思是？”

苍清尘呵呵一笑，“来都来了，用一世镜看看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