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鬼幽夜突然说道,“这是你的本名吧?我送你一个礼物算是赔礼了。把你的手给我。”
化羽不明所以,他起身来到鬼幽夜近前。不等他反应,鬼幽夜一把抓起他的手,另一只手突然抽出一把短刀,在手掌上划开一道血口。
化羽一惊,但他还没来及反应,鬼幽夜已经抓着他的手掌抵到了自己胸前。
“那个传说我也听过,延年益寿纯属鬼扯,但我的血确实可以为凡人疗伤。其实,伤口之所以能愈合并不是血液可以治疗,而是因为血液会还原肉身初始的样子。但是对于增进修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
说话间,化羽感到一股热流在顺着自己的掌心向全身蔓延,他意识到这是鬼幽夜在将自己的血输送到他体内,于是连忙喊停。
可是,自己的手就像长在鬼幽夜身上一般根本不听使唤。
鬼幽夜劝他:“别费力了。血脉已经连通,谁都无法反悔。你就想,这血可是宝贝,怎么着也不能浪费啊!”
“可是——”
“如果我的血在你体内沸腾,你带着他们飞仙,也算是给了我无上的荣耀。再说,做我鬼幽夜的王夫怎么能白做?就当,我们彼此成全。对了,”鬼幽夜仿佛是故意打岔,“你很聪明,可是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但我得坦白。那就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其实——是我安排的。”
“你安排的?”化羽还真没怀疑过这件事。
云拓跟我提起城里帮忙抓盗匪的你,我那时就对你有了兴趣,因为你很像是我要找的人。我听说你常在那一代蹲点想抓住逃跑的盗匪,于是就策划了那次偶遇。
“难怪。那——第一次?”
“那一次纯属偶遇。我也是被你带到破庙的时候才想起来的。更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原来,鬼幽夜从一开始就选中了自己,她以为自己和云拓一样,不谙世事,容易征服。不同的是,自己没有云氏的背景,所以即使有朝一日被牺牲也不足挂齿。鬼幽夜就是这般计算人心的。
可是,知道了这一切,化羽此时心中竟无半分愤恨,就连方才想要摊开了说清楚的劲头也懈了。眼前的鬼幽夜,他竟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
这时,守在门前的九善微微走了进来。
鬼幽夜的声音已虚弱不堪,就听她说道:“小微,叫他们进来,宣布诏命。”
九善微微应声退下。
鬼幽夜这才看着化羽,轻声道:“我不想他们看到我这副模样。”
化羽点点头,抱起鬼幽夜朝内室走去。
朱红色的罗幔和金色的流苏将婚床装饰一新。如果换做刚才,化羽定会嗤之以鼻地念叨一句:“做戏而已,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但此时,面对此情此景他却不知该做何感想。他轻手轻脚地将鬼幽夜放在床上。她看着他的脸竟然嫣然一笑,那张苍白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现出一丝红晕。
外厅,九善微微高声宣告:“王上呈央北皇帝陛下亲笔奏疏在此,恳请皇帝陛下为北境黎民福祉册封云拓为北境第三代夜王!”
九善微微寥寥数语,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传入内室。化羽看着鬼幽夜闭上双眼,安静得如同一尊白瓷雕像,只有嘴唇上的朱砂越发显得鲜艳。
化羽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谜。原来,从头到尾,她做好了每一步的筹划,包括最坏的结果。今晚,她是想要云慎行死的,她也知道没有万全的计划,也许输的那个会是她,所以提前安排了后事。
可是,她竟然将北境的王位交给了云拓,那个她穷尽心思与之争权的死对头的儿子。那不是等于她亲手将权力交给了云氏?最初的所有针锋相对,机关算尽又有什么意义?除非,在鬼幽夜心中,云拓就只是云拓,不是什么云氏的继承人,他不背负任何符号?
化羽知道,关于鬼幽夜和云拓之间的羁绊自己看不懂,也许永远也不会想通。
可是,她对自己呢?如果说,自己只是她一早选中的棋子,还是一颗注定置之死地的棋子,为何她要在最后一刻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赠予呢?难道真如她所说,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即便肉身泯灭也想着血脉能够随同他飞升?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鬼幽夜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好像他已然是猜不透的。谁又敢笃定她最视若珍宝的东西就是……
“我承认,”化羽看着鬼幽夜默默说道:“我看不透你。你的话哪句真哪句假我不知道;你真实的喜好、厌恶我也不知道,你大概也不屑让别人看到你的真心吧,所以即使到最后也还是守着不肯坦露的东西。没关系,我不再好奇就是。不过,你的礼物我会好好收着,不管它们是平凡还是神奇。”
然后,化羽竟然自顾自地笑了下。
悲伤和震惊哪个更多,是责任使然还是赶鸭子上架,是王恩浩荡还是如履薄冰?所有的这些只能交给云拓自己去体会了。
直到鬼幽夜的葬礼结束,他才得空和化羽相约畅谈。原以为他会更懂鬼幽夜,没想到也和自己半斤八两。
化羽不由轻轻一笑。
云拓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愧之色,他终于开口提及云慎行和齐丛的事。
“那晚之后,家父悔不当初。原来,数年前那怪物便找上了门,他说自己是修仙之人,手臂因被妖物所断,后来他斩杀兀妖取其爪续臂。但,那爪毕竟是妖物所有,失了他修仙人的身份终是不妥。为了救治断臂,他慕名来到北境寻找幽岚之血。家父受他蛊惑,答应帮他取血,以换取修习长生之术的秘诀。”
这些早在化羽的意料之中,所以没有接云拓的话,而是反问道:“云氏祖籍东陵郡?”
云拓一愣,“是。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