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弗雷这次倒也在狩猎的队伍里,不过并没有和吉恩在一起,而是带着自己的仆从在另外的方向。
当然,最后秋猎的队伍肯定会碰头的,而在利亚姆有心的安排下,吉恩会最先预见达利乌斯的队伍。
吉恩说着说着,也是拔出了自己的猎枪,“闲聊的时间够久了,虽然说只是一次私人的秋猎,但好歹要打点什么,空手而归有些不像话了。”
利亚姆点头称是,虽然秋猎只是个形式,但该走的过程还是要走的,如果吉恩到时候两手空空的和其它贵族领主见面,面子上肯定也抹不过去。
吉恩的年纪大是大,但身手却一点不逊色,至少在狩猎这一方面,利亚姆觉得自己还远远不如自己的父亲。
在吉恩娴熟的追猎技巧下,他很快就击伤了一只在丛林里跳来跳去的小鹿,而后,国王的仆从放出了数只剽悍的猎犬,追踪者血腥味冲入了林子里。
吉恩朝利亚姆点头致意,“我们也跟上吧,那只鹿跑不了多远。”
他们也没多想,带上几名随从,就往树林的深处走去,路上还能看见鹿逃跑时滴落的鲜血。
只是越追,吉恩和利亚姆就越觉得不对劲,按理说,以那只被吉恩击中的小鹿的体型,中了一枪过后,是跑不了这么远的,而且还有数只猎犬在追。
可是现在,他们不仅没有发现猎物的踪迹,甚至连猎犬的吠声都已经听不见了,树林里一片寂静,连鸟鸣声都听不见。
意识到不对劲的利亚姆和吉恩已经把手放在了腰间猎刀的刀柄上,随从们看见自己主人的动作,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吉恩和利亚姆高度警戒的时候,一声猎犬的哀鸣从一旁的树林里传来,吉恩拉着自己的儿子,低声道,“走? 过去看看!”
利亚姆愣了一下后立刻点头? 他们带着随从们,蹑手蹑脚地在树丛中前行? 而后? 他们在一棵大树之下,看见了半截猎犬的尸体。
吉恩眉头紧皱? 握着猎刀快步上前,在猎犬的身边蹲下? 打量起尸体上的伤口? 还摘下手套,用手沾了沾血迹。
利亚姆走到他的一侧,帮他注意着周围和身后,这时王子也瞟了一眼狗的尸体? 他的神色有些诧异? “这……”
“像是被蛮力直接撕扯开的。”吉恩偏头看了眼旁边洒落一地的脏器和血迹,可想而知这只猎犬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样的惨剧。
“是什么猛兽吗?熊……还是狼?”
吉恩在一旁的树皮上随意地擦拭了下手指上的血液,站起身来,摇头道,“吉尔尼斯的狼早就灭绝了……至于熊? 还不至于瞬间让我们的猎犬全部死亡。”
利亚姆顺着吉恩的目光看去,他看见在树荫遮蔽的阴暗处? 数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在那里蔓延向了黑暗深处。
随从们也看见了这令人惊骇的一幕,他们咽着唾沫? 抓着猎枪的手都攥紧了几分。
目睹这血腥场面的利亚姆难以克制地扫视了下周围的林地,然而? 除了依然寂静的诡异外? 没有其它丝毫的异常? 仿佛这些猎犬是已经死在这里多时了。
偏偏是这样,让利亚姆的手心里不停地往外冒汗,这一幕确实有些诡异了,精心培养的猎犬像是没有威胁的小动物一样被残忍地杀害,而且……周围的森林,静的实在是有些可怕。
吉恩拍了拍利亚姆的肩膀,低声道,“赶紧走吧,暂时停止狩猎,撤回森林的边缘,如果真的是森林狼群,我们这点人遇到了可就麻烦了。”
利亚姆立刻向身后的随从摆手,“快走!注意四周,特别是那些比较黑的地方!”
吉恩的队伍窸窸窣窣地撤出了这片林地,就在人类刚刚离去不久,几双暗绿色的眸子从黑暗中陡然亮起,紧接着,伴随着一阵令人心中发寒的粗重喘息声和血肉撕扯声。
骑着吉尔尼斯的高山马,迅速撤离了森林的吉恩看着茂密而阴森的丛林,内心不禁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他转头问向利亚姆,“其它人的队伍呢?你联系的上吗?”
“我准备了信号弹,和他们说过,看到信号弹的话,就说明有紧急情况,他们会立即来森林边上的村子与我们汇合。”
利亚姆从腰包里取出特制的弹丸,但吉恩却摆了摆手,“他们也有信号弹?”
“每一支队伍都配备的有。”
“那我们就先——”
吉恩的话还没说完,森林上空,一束红色的烟花突然炸开,吉恩和利亚姆的脸色瞬间变了。
“利亚姆,这是哪支队伍的信号弹?!”
“是……克罗雷领主的!”利亚姆看着那冲天而起的信号弹,有些难以置信地回答道。
“达利乌斯?!该死,这林子里透着一股子古怪,”吉恩暗骂一声,然后立刻翻身上马,“走,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利亚姆马上跟上自己父亲的脚步,顺便从兜里又取出另一枚信号弹,将其扔给了自己的亲信,“把这个射出去,其它人,跟我来!”
亲信连忙取出自己的猎枪,将特制的弹丸装了进去,然后对准天空一射,在信号弹炸开的时候,他听到利亚姆的喊话,“在这里集结人手,再来森林里找我们!”
吉恩和利亚姆带着人马火速赶到信号弹炸开的地方,还没靠近,就听到达利乌斯的怒吼,“谁在那儿?”
“达利乌斯,是我,吉恩!”吉恩高喊着骑着马冲了出来,看见了在一座山洞之前,一手拿着短铳,一手握着猎刀的达利乌斯。
“吉恩?!”达利乌斯看见这出人意料的援兵,短暂的震惊之后又是微不可察地露出了微笑,“看来我今天是真的倒霉,不仅遇到了袭击,结果来帮忙的人还是你。”
“哼,少说几句吧——你说你遇到了袭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吉恩装作不在意地冷哼一声,对着达利乌斯问道。
达利乌斯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语气里满是不确定,“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袭击了我的队伍,但我损失了两个猎人,那些东西的速度很快,几乎所有人都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黑影,他们带着被害的人消失了。”
说完,这位领主的脸上竟是露出了后怕的神色,“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猎枪也打不中那些东西,意识到问题不对后,我就带着人来到这个山洞,避免在树林里腹背受敌。”
“黑影……难道是我们刚才遇到的?”利亚姆联想到了他们惨死的那几只猎犬。
达利乌斯一怔,而后马上问道,“你们也遇见了?”
吉恩点点头,“我们放出的猎犬被残忍地杀害了,我和利亚姆意识到不对劲,带着人从树林里撤了出来,好在我们离森林边缘比较近,在那之后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能瞬间解决掉好几只猎犬……还有我损失的那两个人,这些家伙的数量肯定不少啊……”达利乌斯刀刻斧凿般的面庞近乎凝在了一起,在吉尔尼斯住了一辈子,他从来不知道黑森林里有这么危险的生物。
“这些问题等之后再来分析吧,我们得先想办法撤出这片林子。”
吉恩和达利乌斯都已经认识到了那些袭击他们的生物并非是什么寻常的野兽:就算是狼群,看见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秋猎队伍,其实都会绕着走,更何况吉尔尼斯的狼正如吉恩所说,早就已经灭绝了。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黑森林打猎了,却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诡异的情况,这时候他们才想明白,一路以来猎物的减少也不全是他们的人数太多,惊吓到了兽群,而是有一帮可怕的东西在树林里驱赶着野兽。
而现在,他们这些自诩为“猎人”的人,却连一群“猎物”的影子都没看到,就损兵折将的。
不过谁心里都清楚,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秋猎队伍本就只是偏娱乐的,这里面还有不少人带着妻儿,权当是出来旅游,遇到这样的情况,选择退避是最好的。
就想达利乌斯,他也带着自己的女儿罗娜,不过他女儿倒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瓶,相反,他的这位掌上明珠,却也使得一手好猎枪,再加上达利乌斯的教导,说不定比大部分随从还要厉害。
只是现在达利乌斯不敢让自己的女儿涉险,罗娜被她安排在山洞里,照看其它人。
然而,就在吉恩和达利乌斯交谈没多久,一声惨叫从山洞里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喧嚣声,最后,一声枪响让一切重归平静。
与吉恩对视一眼,利亚姆带着几名护卫就冲进了山洞,达利乌斯和吉恩连忙紧随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了不深的洞中。
“罗娜!怎么了?”利亚姆看见了端着枪口还在冒烟的猎枪的罗娜,赶忙上前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娜看见是利亚姆,算是松了口气,她用猎枪指了指地上还在抽搐的猎犬,“这只猎犬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暴起伤了一名训犬的人,情急之下我只能把它给解决了。”
紧随其后的达利乌斯听到了罗娜和利亚姆的对话,他推开自己面前的人群,快步走到猎犬的尸体旁边,脸色变了又变。
“父亲?”罗娜走上前去,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发现了什么。
达利乌斯的语气低沉,看向正在围观的众人,说道,“是李斯特的猎狗,腿上还有最后保护李斯特留下的伤口。”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只有吉恩和利亚姆以及他们的人蒙在鼓里,利亚姆朝罗娜问道,“李斯特?”
“是两名遇害的猎人之一——当时他的猎犬守在自己主人的身边,不过也没能救下自己的主人,它自己反倒是受了点伤。”
罗娜叹息一声,旋即一边摇头一边说道,“这……这不应该啊,李斯特除了是个猎人,还是个很有名的训犬人,他的狗还没有出现过任何咬人的状况。”
“或许是因为它的主人死了,它有些过激?”利亚姆提出了一个合理的猜想。
罗娜若有所思地看着死去的猎犬,却是摇了摇头,“不……不像是,刚才那只狗的表现,就像是完全被嗜血本能操纵的野兽——你见过那种被饿了很长一段时间,完全爆发出凶性的疯狗吗?刚才这只猎犬的表现比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利亚姆听着罗娜的讲述,突然,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哀嚎,众人一下子站开了来,让出了一名捂着手腕,满脸痛苦神色的中年男人。
是刚才被猎犬咬伤的那个训犬人?!
罗娜赶紧走上前去,抓住他受伤的那只手臂,却发现这个人的手腕已经是血肉模糊,可见刚才那只发疯的猎犬到底有多么疯狂。
可是,这样的伤势虽然看上去非常凄惨,但应该并没有严重到让一个中年男人如此痛苦才对。
利亚姆也赶紧到这位男人的身边蹲下,检查起他的伤势,看了之后,他的心中也升起了和罗娜一样的疑惑,他和罗娜对视一眼,也来不及多想,他开口问道,“有急救用品吗?”
“我的随从带了一些救急的药品和绷带。”
罗娜说话间,一名微胖的壮硕女性提着一个小包从人群中穿了出来,将药品和绷带递给了罗娜,罗娜则非常娴熟地为这个伤者包扎。
“请你忍耐一会儿,你得手没事,我们帮你处理好之后,回到吉尔尼斯看过医生,一切都会没事的!”
利亚姆还以为这个男人是因为心理压力过大才有这样的表现,他一边安抚着男人的情绪,一边帮罗娜摁住了男人不断抽搐的身体。
但渐渐地,利亚姆发现了一些问题,他竟然看见这男子手上的汗毛缓缓地变长了一些,利亚姆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并不是眼花了。
“罗娜——”
“怎么了?”罗娜专注于男人手腕处血肉模糊的伤口,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
“你看他的汗毛……是不是变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