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河那边只准备了一个架子给崔氏骑乘,赵姨娘她们尽管骑在铺了毡毯的骡背上,可跑了一会就觉得骨头架子快颠散了,呻吟着要求放慢速度。
严重的是那十来个重伤员,自己无法骑乘因此潘超骧特意拨了新队员两两绑在一起骑马,可是上路一颠簸,包扎的伤口立马就裂开了,才走了不到五里地三个重伤员已经断了气。
情况报到刘亘和潘超骧那儿,两人跑去一看刘亘当即眼泪就掉下来了,潘超骧则咬牙铁青着脸一声不吭。
“三元公。咱们耽搁不得。”柳从云凑上来劝说。
“带上队员们的尸首继续赶路。”潘超骧看了一眼刘亘吩咐道。
这就是逃亡的残酷,除非首脑受伤否则队伍不会停下来,哪怕眼睁睁看着同伴慢慢死去,这一次的经历,让刘亘和每一个护卫队员认识到建立根据地的重要性,也让刘亘深刻体会到为什么军阀那么喜欢占地盘。
东昌府也是这次鞑子掳掠的重灾区,护卫队一路东进几乎看不到灯火,他们要防备的不是山东兵卒和官吏,而是黑夜里闪着红眼睛狂嗷的野狗。
这里只有潘超骧和冯忠孝明白,这是吃多了死尸的野狗,当即吩咐队员们注意警戒。
野狗群有时会试图靠近马队,待跑近了看清马队的庞大规模后牠们不甘心地叫上一通才散去,潘超骧不想浪费精力,仅仅吩咐驱赶了事。
即便如此,护卫队跑到聊城东南方一个叫做东侯营的庄子也不得不停下来歇息,家眷们实在撑不住了,而来路上又有三个重伤员没熬过去。
刘亘很想把其余的四个重伤员留在百姓家里养伤,可是,官道附近根本见到人烟,歇脚的东侯营庄也是一个没人的荒村。
为了防止野狗骚扰,马队进村在打谷场歇息,家眷们则到一旁的土地庙打理、梳洗一番,潘超骧吩咐冯忠孝带一部分人在村子口警戒,其余的护卫队员分为两部,一帮人料理马匹、骡子,另一些人赶紧埋锅烧点热汤水。
也许是有了身孕容易睡觉,躺在吊床上的崔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马队进村的时候她呼呼睡得正香。
一路上刘亘够呛,尽管他骑乘的战马也披了毡毯,可是身上绑着妹子刘嫣同行,这份辛苦对于一个菜鸟来说可想而知,他俩是被队员们搀扶下马的。
“潘将军。庄子里没有水。”过了一会儿负责打水的曾广文急匆匆跑过来禀报。
“水是臭的?”
“嗯。”
“你去庄子里找找,看看有没有青砖瓦房的院落,院子里应该有水井。”
潘超骧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经验丰富,让曾广文去村子里的富户人家找找,兴许有干净的水井,否则得去来路上看到的小河里打水,过了一袋烟功夫,曾广文带人拎着水桶回来了。
歇息容易起身难。
赵姨娘等人骨架子都快要颠散了,一屁股坐在草堆上根本起不来,反倒是冯忠孝的老娘,或许有过逃亡经验还能应付,进了土地庙就她一人在里面张罗着。
“不行。最多歇息一个时辰,就是捆在骡子背上也得走。”
柳从云和秀才们一个个累得够呛,比刘亘还不如,他们找刘亘商议,能不能就在庄子里歇息一夜,明早再上路,潘超骧听了一口回绝,说天明前必须赶到东阿南面,否则还是处在危急之地。
草草喝口热汤吃点大饼子,除了轮流警戒的护卫队员,其余人纷纷抓紧功夫歇息,刘亘也不例外,裹着毯子一躺下就睡着了。
按照潘超骧的命令,老队员可以放开肚子吃个够,新队员和家眷只能吃半饱,一开始新队员们有些意见,等再次上路才明白姜还是老的辣。
刘亘是在睡梦中被护卫队员推醒的,这已经比原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潘超骧见家眷和秀才们实在睡得香,咬咬牙让大伙多歇息一阵。
“潘游击。你没歇息?”
“三元公。行军打仗这才是开始。”潘超骧见刘亘发问有些无语,带着家眷和秀才们,原本惊险迅疾的穿插变成了乌龟散步。
家眷们一个个被叫起来,人人都知道危险不能拖后腿,赵姨娘、祁小娘子等人咬着牙骑上骡背,马队在冯忠孝等人的引导下依次跟上官道,再次朝东阿方向行进。
刘亘他们歇息的时候潘超骧带人在残垣断壁翻找出一些木料,依着帮崔氏做的架子用麻绳捆扎了四套,架在两头骡子上给四个重伤的护卫队员躺着行进。
这种粗制滥造的架子跑起来很容易散开,可是家眷们的龟速让潘超骧觉得可以一试,与其颠簸流血而死不如躺着舒坦中去见阎王爷,结果还不错,一直走到东阿东南往平阴的官道上都安然无恙。
马队是沿着东阿城的西南城墙上的官道,看着黑漆漆死气沉沉的东阿城,大家都明白这里和聊城一样,也被鞑子祸害干净了。
刘亘突然想到,即便李闯打不下山西,大明朝也拖不了几年,洪承畴指挥的大明朝最后的十几万精锐边军覆灭,崇祯皇帝已经没有本钱与满清对抗,两三年内多尔衮将把河北、山东、山西东北部变成无人区。
东阿往东南开始进入丘陵地带,在黎明时分冯忠孝派人赶回来传话,说看到了有人烟的庄子,潘超骧吩咐卫文楷带二十人上去增援,力争把庄门控制住。
随后他命令中军停下,召集刘亘、柳从云、曹渊等人商讨,最后两人去找赵姨娘、祁小娘子她们,告知潘超骧的计划。
耿集,距离东阿至平阴官道两里地的一个庄子,由于位于小丘陵后面幸运地躲过了鞑子的扫荡,被跑到高处察看地形的一个护卫队员发现。
如今官兵、鞑子、土匪都在祸害山东,耿集与其他庄子一样组建了护庄队,日夜守卫庄子,哪知道鞑子才离开没多久,官兵却偷偷摸了进来。
马蹄声把整个庄子的村民都惊醒了,大家惊恐地看到骑着高头大马、举着雪亮马刀的官兵押着一群妇孺和读书人进了庄子,很快,那些凶恶的官兵把成员外一家赶出了家门,挥舞着马鞭押送妇孺和读书人进了院子。
‘作孽啊!’
上了年纪的村民们默念着赶紧吩咐家里的姑娘、小媳妇躲藏起来,虽说只要不反抗刘大帅的兵马不会胡乱杀人,可虽知道这些匪兵会不会再起歹念。
“你是这里的成员外。”
“是的。军爷。”
“老子是少将军麾下的守备,赶紧带人把儿郎们的战马、骡子侍候好,否则…………”
“守备大人请宽心,本人马上吩咐下去,保证洗刷干净、用豆料喂饱战马和骡子。”
“看着老子干嘛,还不快滚。”冯忠孝瞪着眼珠子骂道。
“守备大人。豆料在院内仓房里。”
“钥匙拿来,本将会让儿郎们搬出来。”
“是。”成员外哭丧着脸递上钥匙,急匆匆去村子里收拢青壮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