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冷兵器时代还是现在战争，鹿砦都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可以这么说，鹿砦是古往今来战争中的一朵奇葩。

修筑鹿砦的材料简单得令人无法想象。

树枝、竹枝、板凳、桌子、荆条、铁蒺藜等等再加上绳索、铁丝、铁钉，只要有其中的两三样物品，富有经验的战兵就能搞出令人望而生畏、难以逾越的组合式鹿砦。

当初隗翰林跑去上犹县扫荡，夜间扎营用的就是最为简单的竹制狼筅，冯忠孝他们要不是趁着隗翰林部打了败仗士气低落、疲惫不堪时夜间偷袭，没准会着了道。

山寨前明军举着大斧子的战兵首先探出大盾开始劈砍，试图在密密麻麻的枝条前砍开一道口子，再有大枪兵和绳索套手帮忙挑开、扯开，扩大通道。

敌军神射手早就等着这一刻，三支冷箭从不同的地方飞来，护卫的刀盾兵档开了两支冷箭，第三支箭从左侧空档穿进来，扑哧一声射穿了破坏者的胳膊。

明军大斧子战兵咬紧牙关继续劈砍，他身后的一个刀盾兵冲上前堵漏洞，急切间把自己的身体露了出来，才现身就被冷箭射倒。

一开始明军小队上来试探的时候，为了迷惑明军唐国臣部的神射手没有露面施展，这会儿才露出狰狞的面目。

带队的明军小旗比较聪明，见敌军弓箭手厉害赶紧招呼同伴蹲下，让大斧子敢战士利用鹿砦和竹筏子的掩护蹲着砍伐，虽然使不出全力进度慢了不少，但胜在安全，一通猛砍后有后面的明军接替继续干。

指挥栅栏防御的二鞑子偏将见奈何不了明军，当即令毛文显部敢死队冲出来拼杀。

两个总旗整整一百个敌军，分为两个波次从鹿砦中间窜出来，举着刀枪叫喊着扑向明军，在他们接近明军前，栅栏后的弓箭队又是两轮散射压制明军摆出迎战队形，为敢死队争取有利阵势。

明军百人队中间是负责破坏开道的战兵，两侧有担任掩护的混编战兵组成，中前部是刀盾兵、大枪兵，后面还有少量弓箭手。

不过在敌军弓箭队的压制下，明军的弓箭小队根本无法露面，只能眼睁睁看着敌军敢死队冲过鹿砦在那干着急。

有两经验丰富的老兵，躲在竹筏子下单膝跪地横弓搭箭，朝鹿砦处敌军的出口位置平射，一个箭支稍稍偏高从敌军头顶上飞过，另一支朝敌军齐胸飞去，一箭射倒跑在最前面的敌军。

这种击打根本挡不住敢死队冲锋，眨眼间两军在鹿砦前碰撞、喊杀声、刀枪碰撞声、砍断骨骼声、伤兵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最着急的是明军的骑军掩护小队，敌军在栅栏前安排了弓箭队和神射手在那掩护，上去就会成为击打的重要目标，不说混战中很难帮上友军的忙，以骑军换步卒，怎么算都是亏本买卖，只有大队敌军出击才有骑军的用武之地。

明军小队配合娴熟，但个人技战术比不上久经沙场的敌军敢死队，两军在鹿砦前杀得难分难解，双方都有战兵不断倒下。

负责破坏的明军见同伴难以压制敌军，除了前面几个继续挥舞大斧子劈砍，后面轮候的战兵也都冲出去拼杀，这下敌军有些坚持不住了，但依旧死战不退。

二鞑子偏将见敢死队一时间难以取胜，命大嗓门角色站在栅栏后吆喝，喝令敢死队背靠鹿砦聚拢在一起抵抗明军。

正杀得眼红的明军哪肯放过，纷纷扑上去拼杀，狡诈的敌军偏将当即下令弓箭队朝外侧散射，刹那间一阵箭雨扫向明军。

在敌军弓箭队弯弓搭箭的那一刻，少数仍旧顶着竹筏子的明军见势不妙快步冲上前试图遮蔽，可是两条腿哪快得过飞箭。

除了外侧少数幸运儿，绝大部分明军战兵被箭雨笼罩，当然，敌军敢死队外侧战兵也被笼罩在其中，还有少数箭支落在敌军敢死队阵中。

这一轮散射造成明军七八十人伤亡，敌军敢死队也有二十多人伤亡，但战事没完厮杀还在继续。

敌军敢死队真拼命，他们见明军伤亡惨重抓住时机冲出来砍杀，明军轻伤员举起刀枪苦苦抵挡，没一个转身逃跑的。

这并不是他们个个胆子大悍不畏死，逃回去的一律阵前砍脑袋，后方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抄家后从居所和田地上赶出去。

在赣南的势力范围，谁会对逃兵家属动恻隐之心，跑到外面去要饭，挨不过三五天就得全家饿死。

拼下去或许还有活命的希望，转身溃逃全家完蛋。

这下那些扛着竹筏子的战兵也忍不住了，一起扔了竹筏子冲上去拼杀，在鹿砦里搞破坏的明军一看形势不对也跑出来帮忙，最后连弓箭手也捡了刀枪跑上去助阵，惨烈的厮杀接着上演，此时两方主将各派小队援兵上前增援。

惠登相正在隗翰林身旁观察破袭战，面对敌军凶悍、狡诈的敢死队和弓箭队组合打击，他向隗翰林建议调整作战方案，把其中一个突破口选在敌军出击的口子上，堵住对方不能让他们冲出来厮杀。

“隗将军。敌军阵战配合娴熟，把他们引出来厮杀的方案伤亡太大，应该调整。”

“奶奶的，这帮叛军、二鞑子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让儿郎们以命换命的买卖不划算。”

隗翰林嘴巴硬这般说着，其实大家都心里都清楚，隗翰林部的伤亡比敌军大，只不过攻坚战不能单单以伤亡论成败。

当隗翰林部的第二批百人队上前接战，惠登相那边也开始进攻了，他汲取了前面的教训，加派大盾手跟进一上来就封堵敌军的通道，让大盾手前进十余步堵住，还在里侧竖起竹筏子遮挡冷箭。

很快，外侧的鹿砦被一层层清除。

谁知道，鹿砦才往里推进了四五步，打前搞破坏的几队明军几乎同时发出惨叫声，而人却或站或蹲呆在原地并不逃开，后面的战兵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自然冲上去帮助。

“注意脚下，有竹签阵。”有些伤者忍痛扭头提醒对方。

遇上阴险毒辣的竹签阵，除非你穿着铁鞋子作战，否则就算绝世猛将陷入其中照样束手无策、进退两难。

冲上前的明军一听纷纷止步，蹲在地上一寸一寸往前搜索，栅栏处的敌军弓箭队趁机散射，又一批明军倒在鹿砦阵内外。

二十余被扎穿脚底板的明军，抢救回来的不到十人，另外还有十多个上前救助的明军被敌军的箭支射倒在地。

惠登相苦战不退。

他沙场经验丰富作战比较灵活，这回把前军一千人马分成十个百户队五批轮次，两两上前轮流破坏开道，惠登相规定每个百户队清除三十步宽、五步进深可以退下来歇息，逼得百户、试百户们绞尽脑汁想各种对策，尽量减少儿郎们的伤亡。

无论什么对策，推进的速度明显比预计的要慢一拍，惠登相在那看着干着急，前线军将只有他们的一套，人人如此他没法干预、也不好干预。

饶是如此，完成任务时每队都有两三成的伤亡率，基本上都是箭支造成的；二鞑子的弓箭队战技明显比明军高出一筹，射箭的时机以及神箭手对时机和角度的把握，非明军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