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例对于叛国罪的囚犯以及家眷可动用各种酷刑、刑讯逼供,黄道周刚刚对付了勋贵们忌讳自己被安上酷吏的帽子,因此下令衙役们不得对吴府家眷动用任何刑罚,但是,今天必须拿到吴氏兄弟的口供。
谁都知道这事难为人,为此黄道周给了刑房三个正九品文官的空白告身,只要刑房能拿到吴氏兄弟的口供,他将给三户人家的子侄脱离贱籍恢复平民的身份,具体官职也可以自己挑选,至于人选有刑房众人自己决定。
若干不好这件差事,黄道周不介意从湖广战兵中挑选人员充任刑房,只要请应天府府衙的老吏指点一段时间即可当差,也就是说这件差事干不好得卷铺盖走人。
一步登天的机会摆在眼前,刑房众人众志成城一致同意请刑房的祖师爷关爷出头组织审讯,其余人等抓阄决定剩下的两个名额。
“部堂大人下令不得对吴府家眷用刑,没说不能给吴府的管事、帮佣和下人动手,部堂大人要名声,儿郎们就找个声名狼藉的祸害开刀,让吴氏兄弟见识一下咱们刑部的手段,乖乖把话吐出来。”关爷一出场就把这帮徒子徒孙给镇住了,顺利给宝贝孙子抢到一个名额。
事后刑部从吴家搜出四百多万两金银,愣谁也想不到哥俩会把一箱箱金银沉到府门前的河中,铁箱子前前后后扔了有一里地,刑部组织的战兵忙乎了整整两天两夜才打捞上来。
随后黄道周把吴氏兄弟请进签押房单独与他俩谈话,一个多时辰过后兄弟俩才出来,离开前对着黄道周下跪磕头,一脸感激涕零的模样。
因为家眷之中有士绅、官员、勋贵家的女儿,黄道周借此把抄来的首饰、珠宝发还给她们,就此一项就值好几十万两银子,够吴家到琼州潇洒的,老黄自己素来清廉因此抄家时下面的人不敢放肆,私人财物基本都在。
黄道周只是奉命办差并不想结私仇,因此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高抬贵手算是把此事揭过去,毕竟豪富的吴府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手段,没必要搞得鱼死网破。
可是,无论如何,黄道周善审的威名已经传遍南直隶,民众都在等着他的第三把火,看看勋贵和豪富的遭遇,相关人等急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路振飞和吕大器把黄道周请去商谈,两人表示光复朝初立在南直隶的根基未稳,别看眼下大军一路高歌猛进,可只要有一处地方出现大的疏忽,没准会引起连锁反应,因此两人请黄道周暂时把刑部的差事放一放,到内阁来统筹全局。
黄道周沉吟了一会说眼下朝廷以军事为要务而自己又不懂军事,就不给二位阁老添麻烦了,还在是刑部做些查漏补缺、力所能及的小事帮着监国殿下震慑宵小。
当官的做梦都想进内阁办差、掌权,黄道周这不是谦虚而是迫于现实的压力。
内阁第一人武英殿大学士刘亘掌控兵权整年在外领军与鞑子作战,没有时间、没有功夫总领朝纲,加之还未行冠礼未娶亲,实在不适合担任首辅。
文渊阁大学士路振飞是刘亘的长辈,久经官场历练成绩有目共睹,最主要的是他在福建巡按、苏松巡抚以及漕督任上成绩斐然,尤其是总领漕督时显示了不凡的治军能力,既清廉又有真本事还能协调各方势力,他担任内阁首辅可谓众望所归。
路振飞总领朝纲,与刘亘一派的左侍郎姚礼明一起掌控最重要的吏部,吏部黄道周是插不进手的。
功勋卓著的文渊阁大学士吕大器协助路振飞处理政务,他分管着重要的户部掌控着朝廷的粮草进出,黄道周不可能与赣南帮老人吕大器争高低,户部也插不进去。
兵部有忠勇侯潘超骧在那坐镇,路振飞和吕大器两位阁老又整日盯着,不懂军务的黄道周自然不会动这方面的念头自讨苦吃。
礼部有万历年的老资格、老对手探花郎钱谦益掌管,只要自己动这方面的念头,黄道周估计钱谦益会发动他的徒子徒孙把自己骂得声名狼藉、体无完肤。
剩下一个工部,有那个鼠目寸光的海盗头子在那折腾,黄道周羞于与他为伍。
东阁大学士袁继咸主政屯田事务,手下有兵马有粮草,随着明军不断像北方推进,袁继咸的权势与日俱增,可那角色依然闷声不响埋头经营自己的势力,实在高明啊。
东阁大学士杨庭麟兼任着国子监祭酒,掌控了部份应天府士林的话语权,还与钱谦益、杨廷鉴一起筹组、审核翰林院人选,也是有意避开前三位大佬的锋芒经营自己的人脉,都是官场上的人精。
对于黄道周来说,眼下进内阁办差相当于做应声虫,与其如此还不如呆在刑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里逍遥自在,还能让众人感觉到一份威慑不是。
只是,在黄道周烧了两把火之后,众人一夜之间发现刑部太特殊了,尤其是在这个特殊、敏感的时期,刑部的一举一动牵扯着大江南北有关人等的心思和念头,路振飞和吕大器有些担心老黄把第三把火烧向曾经投降李闯、鞑子的官员士绅。
若如此,天下可就乱套了。
路振飞和吕大器委婉地表示文渊阁大学士也得知晓军务,因此每天的军报会转抄黄道周一份加以研究,这是文渊阁大学士和帮办军务的袁继咸才有的殊荣,钱谦益、杨庭麟他们只能干瞪眼。
另外,吏部缺一位主事、户部缺一个郎中,翰林院也需要黄阁老推荐优秀的后备官员、后起之秀,总之,两人愿意分一些权柄给黄道周,只求他能够安稳一段日子。
黄道周没料到天上掉下了馅饼,他当场拍胸脯答应,还说有两位后起之秀以后堪当大任、可以入翰林院研习,路吕二人当即点头。
三人的这一次会谈比较友好很成功。
可是,南直隶豪门权贵林立,这里面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并不是你不想搞事天下就会太平的。
可不,三人才谈妥没几天,松江府那边来人闹事了,来头还大得很。
嘉靖、隆庆朝的首辅,张居正的恩师徐阶的长房长孙徐元春的嫡孙徐文甫进京告状。
不要以为几十年过去曾经号称半个松江府的徐家已经没落了,徐元春乃是万历二年的二甲进士,徐文甫的老爹徐本高在崇祯朝素有功勋官至太子太保、左军都督府左都督,老娘王氏系出名门有着一品夫人的诰命,乃是赫赫有名的崇祯朝首辅王锡爵的孙女、翰林院编修王衡之女。
徐氏家族在南直隶官场的势力盘根错节,可以说是把持着南方地区财权、政权的官绅豪门代表家族,东林党和复社只是他们的代言工具,是比应天府勋贵更为恐怖的群体,是帝王也不敢轻易触动的存在。
可是,他们只顾吸食大明帝国的鲜血骨髓,枉顾民族安危、国家存亡,眼前只有一己之私利,为了私利鱼肉乡里、为了私利祸乱朝纲、为所欲为,是大明朝堪比宗室藩王的另一大毒瘤。
可笑的是,在野蛮鞑子的铁蹄、刀枪威逼之下,多铎、勒克德浑之流只用轻飘飘一句话就夺走了他们家族累积百年的财富和田地。
本来惶惶不可终日的徐家在一夜之间发现鞑子逃走了,他们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收回自家被鞑子圈走的肥田,可是,那些耕种的佃户与他们反目了,声称这是鞑子权贵遗留的田地已经徐家无关,拒绝交还田土、拒绝交租。
徐家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眼睁睁看着昔日的佃户霸占自家的肥田,但是群情汹涌他们也不敢动粗,再说如今是朱慈炯的光复朝立国,徐家不想做出头鸟。
这不,年近六十的徐文甫带着半船地契、田契、房契上应天府告御状来了,这角色还有萌恩的锦衣卫百户告身在手,旁人还不能阻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