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坤兴公主在兖州待了近一个月,光复朝把剩余的俘虏和粮秣在吴桥和天津卫与鞑子交割完毕,副使李邦美正要率剩余人员返回应天府,却听到了多尔衮接见的消息。
李邦美完全没有想到多尔衮竟然要派一个使团去应天府回访,还当场把使节巩阿岱介绍给自己,鞑子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李邦美隐隐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当晚,巩阿岱设宴招待他,那厮明言一是自己对光复朝官场动态不熟悉,希望李邦美能介绍一二,二是想与李邦美交个朋友、互通有无。
李邦美气得差点吐血。
老子吃了这么大苦头好歹把差事办完了,这会儿你个狗鞑子才来和爷爷交朋友,早干嘛去了,还互通有无我呸…………
尽管气得心里在骂鞑子祖宗十八代,但他不是一无所知的官场初哥,在搞明白他们的出使意图之前李邦美不会翻脸,相反还得虚与委蛇套取情报。
巩阿岱那厮明白自己的这趟差事比邹存义、李邦美的要凶险得多,整个使团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真实目的,若是泄露的风声恐怕兖州大营不会让他们到达徐州,因此其他的都好攀谈,唯有对出使目的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说什么为了解开北南两朝的误会以及重建友谊云云。
这下李邦美更加警惕了,肯定鞑子不安好心,但任他怎么旁敲侧击,巩阿岱滴水不漏半点儿话音都没有透露。
就这样,李邦美满腹狐疑带着鞑子使团来到了沧州。
勒克德浑接令后派遣护卫队护送他们一行南下,到了吴桥之后哨骑打着白旗过河与明军德州守将接洽,得到兖州大营的回音后派兵护送使团到吴桥运河码头,然后渡河进入明军控制区。
到了德州李邦美先行赶赴兖州大营与刘亘会面,禀报大明使团的出使经过以及鞑子使团的蹊跷之处。
老狐狸钱谦益已经回到应天府去了,他只能找些文官书吏商议此事,大伙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觉得肯定是鞑子觉得自己日落西山长久不了了,因此才派使团赶赴应天府祈求活命。
刘亘和李邦美听了都不以为然,他们明白若多尔衮真有此心,那么主事之人应该是一位有分量的王族直系,巩阿岱最多充任副使帮办具体谈判。
找不到办法两人决定使出拖字诀,等巩阿岱率鞑子赶到兖州之后借口需要等待朝廷的命令,将他们暂时扣押在那里,具体情况则有快马赶赴应天府禀报。
鞑子使团这事早晚瞒不住,因此兖州大营方面并没有刻意去封锁消息,很快,应天府的官吏、士林和街坊们得知了此事,人人认为这是鞑子屈服的表现觉得脸上有光、与有荣焉。
路振飞和吕大器接到两人的详细密报后召集黄道周、钱谦益、杨庭麟他们商议了一个上午,也是一头雾水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既然刘亘和李邦美如此重视其实,路振飞决定派人赶去兖州一探究竟。
本来朝臣们都想去兖州那边混点功劳,不过光复朝把鞑子看作是建州叛逆并不承认他们建国登基,因此这个迎接使团的官员只能是鸿胪寺的底层芝麻官。
为了表明光复朝的态度迎接的官员不会急匆匆赶路,这期间刘亘那边当然没有闲着,他令宋奎光陪着巩阿岱观看明军演练、震慑其心,哪知道此举更加坚定了对方破釜沉舟的决心。
说起来这一招刘亘在硕塞那儿搞得不错。
无意中逮到硕塞这条大鱼,一开始刘亘就想利用他来分化鞑子内部阵营,毕竟,鞑子也是杀不光的,招降了以后开疆辟土时正好用来充任炮灰。
他让人带着硕塞去湖广、江西实地察看明军屯田以及普通乡民编组的团练,从刚开始编组一直到操练满一年的团练,展示光复朝强大的战争潜力以及战争机器,摧毁硕塞抵抗的决心。
硕塞作为第一个被明军活捉的努尔哈赤直系皇子,一开始抱着顽抗到底、宁死不屈的态度,冷眼旁观明军的举动。
在湖广江西兜了近两个月,这厮的心态渐渐发生了变化,竟然主动要求与刘亘面谈。
作为鞑子的高层核心人物,硕塞很清楚光复朝在半年时间之内就会能把初步操练完毕的精锐团练送去大军充任补充战兵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一旦湖广、南直隶基本恢复生产,明军将会发起史无前例的进攻。
到了那一天,就是后金灭族、灭国的局面,而那一天不会如南北朝时期拖上百余年。
当然,与刘亘面谈并不意味着硕塞准备投降,一是摸摸对方的底牌,二是再等等、再看看,光复朝会不会出现内乱。
因为刘亘并不限制硕塞的人身自由,也给他看一些不是绝密的军报、邸报,然而暗中观察的结果令人沮丧。
在应天府,首辅路振飞和次辅吕大器分工明确、团结合作,路振飞不做一言堂凡事与吕大器商量,吕大器也没有搞掉对方争首辅宝座的邪念,因此两人牢牢把持着朝政、大局,令得光复朝内外治理一日千里。
在外,刘亘牢牢掌控着东路军的绝对军权,而中路军统帅阎应元和西路军统帅靳胜武也对刘亘言听计从,属于心腹行列;当然,光复朝在京畿应天府也掌控了三万精锐大军,加上驻守江浙一带兵马的威慑,刘亘起兵反叛的可能性至少在目前来说很小。
从生产到军事训练,大清国已经被光复朝远远甩在了身后,而这种差距以月为单位将逐步扩大,硕塞估计明军最晚会在两年后主动发起进攻,多尔衮、济尔哈朗、豪格他们能否在关内顶住一年时间是个问号。
光复朝难道会仅仅满足于收复顺天府?
硕塞参与过入关的战争,知道期间大兵对汉民的烧杀掳掠有多么残酷,也了解到明军上下对彻底解决建州问题的决心和信念,也明白刘亘如此优待自己的目的所在。
本着这样的基本认识,当最后硕塞赶到兖州大营与刘亘会面的时,从心理上来说他已倾向于投降,尽自己的一份力为后金保住一点火种。
谁知道就在双方互相摸底、试探的时候,坤兴公主的问题冒了出来,尽管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硕塞无法拒绝多尔衮的好意,只得硬着头皮加入第二批北上战俘的队伍。
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刘亘备下酒席为硕塞践行,席间除了作陪的悍将冯忠孝之外,还有一直护卫身侧的武当山道士玄恒子。
酒过三巡,刘亘问硕塞回到顺天府之后有何打算,硕塞坦率地说败军之将不敢言勇,回去后不想再碰军事,如果有可能的话先去鸿胪寺某个差事,只是身不由己一切得看摄政王的安排。
“鸿胪寺也好、掌兵也好,只要有心就能做实事。”硕塞暗暗表明心迹,刘亘不介意送上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