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化是一个很小的村落,这里处于群山环绕之中,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世世代代耕织农桑倒也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元朝末年,元人统治腐败,苛政如虎。在这与世无争的山中也受到牵连。至正初年,至正帝欲行改革措施,无奈元廷早已如行将就木的病徒无可救药。
时慈化村头有一寺,唤作慈化禅寺。寺中僧人彭莹玉因神奇医术深得百姓爱戴,至白莲教宣传教义至袁州,推举彭莹玉为首领。彭莹玉率众弟子愤而起义军反元,以致元廷震撼,后力竭被害与瑞州。彭莹玉众弟子遂立衣冠冢与风云岭,自此,慈化禅寺名声大噪。
席祯四人来到慈化禅寺已是黄昏,经过数日奔波,众人马都已疲惫不堪。怎奈村中并无客栈留宿,四人便借宿慈化禅寺之中。
寺中僧人都愿意跟外人谈及彭莹玉之事,因此四人也在青灯下听僧人们娓娓道来。谈及彭莹玉被害,四人皆唏嘘不已,感叹世事难料。席祯遂问僧人道:“既然彭莹玉出自贵寺,那英雄事后,葬于何处?我等晚辈当供香烛拜祭。”
一年老僧人叹道:“彭莹玉被困瑞州,后力竭被害,此时慈化众人惧怕朝廷怪罪,竟无人收殓。元廷为震慑其他义军,将彭莹玉枭首示众,终是惨不忍睹。老僧那是尚年幼,亦是一腔热血,收彭莹玉衣冠立冢于风云岭,四时拜祭。”
席祯心中一动,想起慈溪云山图中的诗来:千金浣玉足,万水向风云。独立山高处,徐徐海日昏。
席祯喃喃自语道:“万水向风云,万水向风云。”便问那老僧道:“还请大师赐教,这慈溪之水,是否流经风云岭?”
老僧惊讶道:“施主怎知慈溪之水流经风云岭?这慈溪之水分自袁水,本不叫慈溪。只是流经慈化,村民自称为慈溪。慈溪之水自袁水起,流经千金岭,再过风云岭。这慈溪之水,养活了慈化村人。”
席祯又是一惊,心中已然明了。于是他又将慈溪云山图之大概,蘸茶水画于桌上问老僧道:“可是此等形状?”
老僧笑道:“施主曾到过此处?”
席祯笑道:“数月前,晚辈四处游历,途径袁州,彼时并不知道那处便是风云岭。今日晚辈算是故地重游,今得大师告知有英雄魂灵葬于风云岭,晚辈明日定要去祭拜,以晚辈生平之望。”
老僧自是高兴,有人还记得彭莹玉还记得慈化寺,因此那老僧便自告奋勇愿为向导。
席祯微笑道:“感大师高义,只是山路陡峭,晚辈又何忍大师移驾?倘若路途不周,那实为晚辈罪过。我等且自行前去,也算是对英雄的崇敬。”
老僧叹道:“现在这时节,英雄时代早已落幕,年轻人还能心存大义,实在是难得。也罢,我明日自当备好香烛,各位自行去便是了。”
是夜无眠,席祯的内心越来越激动,这慈溪云山图的面纱即将揭开,也算是了却了师傅和自己的一桩心事。待此间事了,便可以同俞英一起,隐居世外,不再过问这江湖之事。
正思想之时,俞英悄然出现。“席大哥,你当初也是在这袁州府遇见的晴姐姐么?”俞英突然幽幽问道。
席祯一声叹息轻声说道:“不相瞒,的确是在这袁州府,英英,你怎么会突然提起她来?”席祯的声音是越来越弱,弱得到最后似乎自有自己才能听得清楚。
俞英望着跳跃的烛光说道:“我怎会不知你心事?你自入江西以来,一直快马加鞭,又时而心事重重。恐怕你为的不仅仅是要揭开慈溪云山图的秘密吧。”俞英说着,突然又问席祯道:“你是不是还想着她?”
“英英,我……我……”席祯此时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想骗她,他想告诉俞英自己其实还是会想起关晴。但是又不敢说,他怕俞英伤心。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俞英注视着席祯的双眼,略带哀怨地说道:“虽然在我的心里,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并不想她。但是,我喜欢的那个席祯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他不会说谎,也不会因为为了我违心地说谎。他也不是个浪荡的纨绔子弟,更不是朝秦暮楚的人。虽然我现在跟你在一起,但是在我的心里,依然总是觉得不能完完全全走进你的内心,因为我知道,在你的内心深处,依然留有她的位置。”
席祯此刻是五味杂陈,他很愧疚,很愧疚自己心里一直还想着关晴。但是更愧疚的是这些,俞英居然都看得很明白很清楚。同时他的内心也在经历着煎熬,也在痛苦挣扎:他思念关晴,想着关晴,甚至很想再去关月庄,很期待在关月庄能看到关晴的出现。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俞英。
“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那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我不会爱上你”俞英突然语气变得轻松起来,略带俏皮地说道:“等这里的事一了,你去找她吧,我不但不怪你,我还很支持你。该是我的,总归是我的,如果命中注定不是我的,那无论我怎么强留我都会失去。”
听完这句话,席祯的内心依然崩溃。这是个艰难地选择,要么违背自己的心,要么让俞英伤心。无论是哪一种选择,他都很难。
俞英进而握住席祯的手,含情脉脉地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首诗,我念给你听,也是念给我自己听的。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自己,同时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席祯没有言语,只是动情地轻声呼唤着俞英的名字,紧紧地将俞英搂在怀中。
第二天一早,那老僧就准备好了香烛纸马一应祭祀用品。席祯连连谢过,携祭祀之物以及众人,随着老僧指引的方向,往风云岭而去。
一路之上,席祯与俞英半路沉默无话。裴凤本亦无话,怎奈贺雄却是个不说话就会憋疯的人,一直拉着裴凤说这说那。裴凤本来只是打算应付一下贺雄,没想到话匣子打开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她却也乐于其中,与贺雄相互打趣起来。
席祯和俞英走在二人身后,席祯突然说道:“英英,我想好了,这里的事儿一了,我还是会去找她的。不过你放心,我此时有你,已别无他想,只想余生与你一起度过。去找她,也只要知道她还好就行了,这样也算是我有始有终,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俞英微笑地看着席祯认真的脸,点了点头。她知道,此时眼前的这个男人,真正属于自己了。如果不能让他给自己一个交代,往后的日子即使在一起,这也将会是永远的一个心结,那样两个人都会过得很痛苦。
“祯哥,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清楚,你去找她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我一直很相信你。”俞英此时也敞开了心声,话语中越来越带着轻松的语气,可爱,无邪的俞英似乎又慢慢地回来了。
“英英,对不起”席祯愧疚地说道:“我以前一直不能看清楚自己,也不敢正视你的感情。所以让你一直很痛苦,不过昨晚你的话,如醍醐灌顶,开我茅塞。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的爱,也谢谢你一直不离不弃的相陪。”
俞英歪着头,看着席祯,眼睛忽闪忽闪,一路小跳着说道:“你知道就好了。”四目相对,两人会心一笑。正在此时,阳光冲出云层,倾泻出万丈光芒,照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