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个黑衣人心怀鬼胎,在这夜色废墟中又突然听到如此凄惨的阴笑,便更加确定这里有鬼。两人扔下钢刀,正想要逃离这阴森恐怖的是非之地,才发现各自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动都动不得。
更要命的是,正在这时候,眼前突然飞过一袭白影,这一袭白影,似乎就看上了他们似的,以极快地速度正围着他们转圈。
二人这番惊吓不浅,嘴唇不停地哆嗦并泛起了紫色,两股温热的液体从两腿间流下却早已浑然不知。二人瞪着惊恐的眼神,脸部开始极度的扭曲,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揉面团一样揉过。最后二人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双眼一翻白,口吐白沫就倒了下去,虽不省人事,嘴里尚兀自模糊不清地喊着:有鬼,有鬼。
刘廌悠悠醒来,见眼前站着两个穿白衣服的人,这二人正目不转睛注视着自己,月光下两人脸色煞白。想到刚刚的声音和身影,刘廌大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裴凤又好气又好笑,连忙扶起刘廌,掐着人中。席祯也在其背后,用掌力不断输入真气。
刘廌再一次醒来之时,裴凤连忙掐着刘廌的指尖说道:“等等,你等等再晕,你这人也真是的,他二人心中有鬼胎,所以才会惧怕鬼神。你堂堂一斯文读书人,怎么也相信鬼神之说?看清楚了,我们是人,不是鬼。”
刘廌这才努力定了定神,才看清楚眼前这个姑娘,长着精致的脸庞,正气嘟嘟地盯着自己。转了转头,又看见一个少年,正站在那里,背负着双手,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再仔细地看了看少年的身后,在月光下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刘廌顿时明白,这一对男女不是鬼,是人,并且看到两个黑衣人躺在地上神志不清地胡说八道,更加明白正是他们救了自己。
刘廌连忙松了一口气,起身拱手做了一个大揖道:“在下刘廌,感谢二位救命之恩,敢问两位恩公大名,容刘某来日厚报。”
裴凤见刘廌起身,也跟着起身,挽着席祯的胳膊笑道:“你这读书人,真是奇怪,救了你就是救了你了,谁要你厚报来着?”
刘廌正不知道该怎么说,正一脸尴尬,席祯突然问道:“你叫刘廌?”
刘廌连忙答道:“禀恩公,在下刘廌,柳金刀的刘,廌者,法也,辨是非曲直者也。”
席祯皱了皱眉,摆着手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了,辨是非曲直。”席祯虽然自以为自己也是读书人,但是也的确是不太喜欢有人在他面前卖弄。
刘廌一脸茫然,席祯又问道:“我刚才听到你在这里祭拜你的爷爷,这里有你的亲人?你是谁的孙子?”席祯一本正经地问着,突然又觉得最后一句话很是不妥,为了缓解尴尬,连忙轻咳了两声,面带歉意地笑了笑。
刘廌连忙收敛了笑容,脸上略带警惕地问道:“阁下偷听他人言语,似乎不太礼貌吧!”
席祯一时语噎,刘廌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席祯有时候是个极其不讲道理的人。但是刘廌此时却似徐庶进曹营,一语不发,这也的确是让席祯很恼火。
三人僵持了一会,席祯也拿刘廌没有办法,但又不想就这么耗下去。心计一转,便挥手对裴凤说道:“凤,他不说就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走,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被野兽吃,被鬼怪掳去好了。”
裴凤当然知道席祯是什么意思,连忙欢快地答道:“好啊,祯哥,咱们不管这些人了,反正这两个人已经疯了,他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咱们该办咱们自己的事儿去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完转身就走。
刘廌回味着他二人说的话,又联想到二人的年纪,连忙喊了一句:“等等。”
席祯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他心里想:你还是怕,还是要跟我们一起走。
谁知刘廌的话让席祯大跌眼镜,刘廌惴惴不安地问道:“适才听二位说话,使得我想起两个人来,敢问阁下可是席祯?而你是裴凤姑娘?”
席祯一惊,连忙说道:“我们可曾相识?我记忆中似乎没有见过你,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
见席祯承认,刘廌大喜过望,连忙说道:“果真是席祯少侠,哈哈,太好了,历经艰辛,我终于找到你了,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刘廌喜出望外,席祯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的确不认识这刘廌。刘廌连忙说道:“对对对,我们的确是没见过,你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但是我却知道你,我出行前,黄圭特意要我来找你。我去过很多地方,到过袁州,去了三清观,也去了景德镇,都没有找到你,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席祯一脸糊涂,好歹裴凤听进去了,也听到了刘廌说到黄圭,连忙扯了扯席祯的衣角,然后问刘廌道:“先生你既然认识黄圭,想必你与黄家有渊源,那先生何不说明来意?”
席祯也回过神,连忙问道:“是,先生可否告知身份来历和来意?”
刘廌略带伤感道:“我来此处,非为其他,是来这里凭吊我的爷爷。十八年前,爷爷在弥留之际曾告诫我等,说十八年后,庐山将有大劫,并要求我等尽力维护。可当我来到隐雾山庄之后,才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今日是爷爷的祭日,因此在此地拜祭,感念其中之事,故而悲伤感慨。”
席祯像是明白了些什么,连忙问道:“十八年前,洪武八年,阁下又姓刘,莫非阁下是刘诚意之后?”
裴凤不懂,问席祯道:“祯哥,什么是刘诚意啊,谁是刘诚意啊!”
席祯微微一笑道:“我大明开国第一国师,刘公伯温,后封诚意伯,故而有刘诚意之名,刘兄我说的可对?”
刘廌朝席祯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少侠着实让人佩服,正是如此。先祖在时,耗尽一生心血,将大明龙脉引至此,并得以豢养。但又料到十八年后此处会有一劫,要我等前来守护。可怜刘氏一门人丁衰微,在下又不懂武功,因此黄圭要我去找少侠。我走过这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少侠,本来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了。到了此处之后,又见这里一片废墟,想起先祖临终遗言,心中不免悲伤。”
席祯连忙施礼道:“刘公之后,适才多有失礼,还请先生不要介意。”
刘廌摆摆手,转身看着这一堆废墟叹道:“先祖费劲心血在这里,连弥留之际都在想着如何维护大明龙脉。可是,天意难违啊,先祖说过,龙脉若损,定是只留三根支柱,大明龙脉只有三百年。这些事,没人知道,也只能告诉少侠你一人。”
席祯感叹道:“刘公高义,在世之时十八策定明朝江山。刘公一生致力于百姓福祉,是我辈仰慕,学习的楷模。钻之弥坚,仰之弥高。”
刘廌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又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样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粗布包裹,并缓缓打开。
席祯见刘廌攻包裹中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席祯道:“先祖传下书一册,并有严令,凡刘氏族人,若不能纵横捭阖文武双修者,不可观看此书。刘氏一脉人丁单薄且都从文事,想来难当大任,少侠文武兼修,是个风云人物。想来先祖之物,在少侠手上,才有皓月之光,落在我的手上,算是明珠暗投了。”
席祯连忙道:“刘公之物,我年纪轻轻,又怎能担得起?刘兄你可是要羞杀我了,快快收回,切莫再如此说。”
刘廌笑了笑说道:“少侠可曾听过《百战奇谋》?先祖曾辞官归故里,坊间和朝廷都有传说,说先祖曾经将毕生心血录入其中。然而,先祖曾再三告诫,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本书。”
席祯接着话头说道:“后来刘公殁,圣上疑心再起,怀疑《百战奇谋》这本书将来有可能影响江山命运,甚至怀疑刘公将此书赠给了蓝玉等诸将。据传刘公令令尊大人将一本《郁离子》呈现给圣上,并表明没有此书,后来久而久之,直到蓝玉等诸将被杀,圣上才心稍安。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百战奇谋》之事便也渐渐忘却了,刘兄我说的对吗?”
刘廌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席祯说的话。刘廌将手中书册再次递给席祯道:“这个,就是先祖的《郁离子》。如今虽然时过境迁,但是朝堂上的事情波谲云诡,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旧事重提。圣上如今龙体每况愈下,而越发是在这个时候圣上的疑心病就更重。皇权之下,刘氏一脉恐不但保不住先祖之物,更恐因此而满门遭祸。因此恳求少侠替我刘氏一族保管这些东西,也保管我刘氏一脉生死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