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有亮终于接到了他父亲和族中青壮,姓秦的没有食言,除了在杜家庄被砍脑袋的那个堂弟之外,所有人都放了回来。
只不过,包括他父亲在内,所有人都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
死里逃生后,免不了痛哭流涕,杜家二十多个青壮和杜有亮轮番抱在一起哇哇大哭,杜英广则独自一人,步伐蹒跚地朝杜家庄走去。
进了庄门,瞧见眼前一片废墟后,杜英广无力地闭上眼睛,仰天长叹。
杜有亮和其他族人也来了,有的冲着娄烦方向破口大骂,有的跪在废墟里呜呜大哭,也有的坐在地上怔怔发呆。
良久,杜英广转身,落寞地缓缓朝外走去。
秦川领着先登营站在南面山梁上,静静看着杜家一行人在范三拨的人马护送下,渡过岚河,沿着汾河北上。
“去,把镇北的防御工事建起来,这地方是咱们的了。”
秦川指着肥沃的岚汾三角洲,淡淡说道。
“好咧。”
罗大牛咧嘴傻笑,然后一马当先,率领先登营呼啸着冲进了静游镇。
秦川则策马往北,查看附近的地形。
静游位于岚县和静乐南边要冲之地,乃是娄烦北边桥头堡,除了岚河和汾河之外,北边五里还有一条龙泉河,由西向东在步斗峡汇入岚河。
秦川决定在步斗峡建一座军堡,这两河交汇的地方既是交通要道,又是兵家险要之地,只需在峡谷旁边的山坡上扎一颗钉子,放个百八十人在这驻守,从岚县方向而来的敌人,到了这就是进退两难的境地。
若要攻打易守难攻的军堡,既费时费力,又要面临静游方向的两面夹击。
若是过军堡而不打,又会面临军堡的守军从后面偷袭。
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秦川是不会轻易进犯岚县的,那地方比静乐复杂得多了,除了张家和东村胡家之外,岚河平原一带还有十几个村堡,每个村堡少则一两百民壮,多则上千兵马,势力错综复杂,缙绅大户也多如牛毛。
取岚县,就意味着要跟朝廷翻脸,意味着他必须拥有五千以上兵力,有足够火炮和燧发枪,否则朝廷大军一到,他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了。
所以,前期还是得先守住静乐和娄烦两地,所面临的最大的敌人,就是岚县。
……
东村离静游只有五十里路,所以,三家运粮队里,最先到底静游的是胡家。
一百辆驴车,在五百手持刀枪的人马护卫下,沿着岚县缓缓开进静游镇。
领头是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面相和胡有金胡老爷有点相像,想必是胡老爷的兄弟了。
旁边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脸上纵横几道疤,显然是个靠刀子吃饭的。
秦川率领五十骑驻马镇子唯一一条街上,罗大牛则率领三百五十先登营则西北边的山坡上列好阵势。
秦川知道,胡家有阴族在芦芽山一带为冦,一条天从岢岚州进入芦芽山的时候,胡家阴族既没有被对方收编,也没有跟对方起冲突,而是迁移到了西南磨盘山一带。
胡有金被劫一事,势必会惊动阴族,那个脸带伤疤的魁梧大汉,应该就是胡家阴族的人了,那五百人马里面,大部分也是阴族的兵马。
对方的来势,似乎也有点凶。
胡家的运粮队对山梁上的先登营视若无睹,径直开进了静游镇,只那五百人马还占据了各个有利地形,刀剑出鞘,一副杀气腾腾模样。
领头的白面中年人和魁梧大汉踏上街道,在秦川二十步之外停了下来。
“阁下可是孟家庄秦大管事?”
那白面中年人没出声,倒是魁梧大汉又往前几步,歪着三角眼打量秦川。
秦川淡淡笑了笑:“没错,鄙人正是孟家庄大管事,敢问好汉尊姓大名?”
“芦芽山古顶天。”
“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古顶天,可是秦某没记错的话,好汉应该姓胡才对吧。”
“哼!”
古顶天没接话,而是冷着脸问道:“胡家的粮食一千石粮食运到了,把胡老爷交出来吧。”
“胡老爷在三座崖王刚那,你把粮食给我,我帮你把胡老爷接回来。”
“哼!少跟老子装蒜,事先说好的,一手交粮一手交人,老子见到胡老爷之前,你休想从老子手里拿走一粒粮食。”
“那就是没得谈喽。”
秦川耸耸肩,一拉马缰,掉头就走。
“各位,拜拜。”
“你敢?”
古顶天勃然大怒。
秦川懒得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黄毛小贼,竟敢不把你古大爷放在眼里!兄弟们,活捉了这小贼!”
古顶天抽出长刀,猛地一蹬脚,座下战马便撒开蹄子朝秦川冲来。
他几个部下立马调出一百人马,或跟在他身后,或从两侧的民居后面,边射箭边朝秦川包抄而去。
剩下那四百人马则在西北边山脚下摆开阵势,长枪林立,对准了山坡上的先登营。
秦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吊毛胡家根本就不是来交粮食赎人的,而是想抓他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古顶天一动,秦川也动了,带着五十骑策马往南边狂奔。
他不想跟对方硬拼,就算打赢了也会损失惨重。
见秦川逃走,古顶天和两边包抄的人马在后面紧追不舍。
西北山坡上,罗大牛的长刀已经举到半空了,但迟迟没有落下,只全神贯注盯着镇子里的形势,若大当家的形势不妙,他会带着三百五十先登营,迎着对方的长枪阵冲下去,哪怕死伤惨重。
古顶天麾下一百骑战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好马,来这之前还喂了好几斤豆子,马力好得很,速度也极快无比,目的就是为了活捉秦川。
但,秦川和麾下五十骑全是娄烦马,速度比古顶天的蒙古马快了不少,眨眼间就到了南边镇口。
五十骑有四骑中箭落马,留在镇子里了。
出了镇口,秦川没有往娄烦方向逃跑,而是折了个方向,上了西边山梁。
罗大牛松了一口气,放下长刀,冷冷瞥了一眼山脚下林立的长枪后,率领先登营沿着山梁过去接应秦川。
见姓秦的出了镇口,古顶天就暗道糟糕,他没料到对方的马速比他精挑细选的马匹还快。
看来,只能让姓秦的再多活几日了。
一直追到西边山梁下,见实在追不上之后,古顶天才一拉马缰,停止追击。
“姓秦的,今天算你走远,下次再让老子碰上,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山梁上,秦川也调转马头,冷眼望着古顶天,喊道:“你就不怕我杀了胡有金吗?”
“哈哈哈哈……”古顶天仰头大笑。
“就算你不杀他,我古顶天也会杀他,盛世胡氏当家,乱世古姓当道,这胡家,也该轮到我古顶天说话了。”
说罢,古顶天不再理会秦川,一拉马缰掉头就走。
他的手下也纷纷把骡车上的麻袋扔到地上,只赶着空车,一边提防先登营,一边沿着岚河往岚县东村的方向而去。
“我……日他娘的!”
秦川恼火不已,搞来搞去,原来自己还帮了古顶天一个大忙,被他耍了一道。
那厮率领的阴族早就想翻身做主了。
胡有金那吊毛,根本就是一文不值,别说一千石粮食了,就是一粒粮食也拿不到。
他反倒赔了四个关帝军进去。
这场子,无论如何也得找回来。
“去,让刘有柱带三百人出来,多带些弓箭手,从黑山一带绕路,快马赶到这伙人前面,找个山沟打伏击。”
“大牛,给我死死咬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咱们给那四个兄弟找回场子。”
“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