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萧总是被莫名其妙的话搅得心烦,什么三万年前的事,什么雀旦,他连听到过最多的灵契之主都不知道姓名。可现在,那位未曾见过面貌,也不知道名字的老者,告诉自己他要毁灭大荒。
这段时间,想毁灭大荒的人很多,一个个钻出来冒充自己是魔神,要毁灭世界。汪浩然没有那个实力,这位老者应该有,可淹没陆地的理由,是否像他所说,还是给自己的无礼行为找了个借口?
得到灵契之祖烙印的夏萧,一直觉得自己也有着使命。他从未正视自己肩上的使命,但因为舒霜,选择和黑气抗争到底。夏萧好不容易有了更大的抱负,担起他不愿承受的担子,可那老者又说,他只是语尚言,也就是灵契之祖的工具。
夏萧的意志足够坚定,不会因为对方的几句话而完全动摇,可完全不在意也不可能。但她如何吸食自己的力量?那为何迟迟不下手?莫非在将自己养大,等自己拥有足够强的力量再吸收?
想到养猪法则时,夏萧心里一颤,觉得有些可能。所谓养猪法则,便是得到一头小猪,无论当前有多饿,甚至将死,都不会将其杀掉吃肉,而是令其长大。这样一来,不久后的一天,将得到更多的食物。
语尚言,这个显得十分文艺动听的名字夏萧并未熟悉,可她是否真的藏在某处,等待着自己成为足够强的人,然后将自己吞食。可她究竟藏在何处?夏萧抬头,此时日月同天,苍穹的颜色,逐渐暗了。
当前的情况没有给夏萧足够的时间思考,和往常一样,以他当前山腰的高度,就算将脑袋想破,也不会知道云巅之上所能看到的东西。而眼中如海的苍穹,辽阔无边,逐渐落下,以能威胁到所有人的姿态降临。
“都过来!”
李轮溟喊着,站到夏萧身前,以其为中心,聚集着四方学子和教员。教员们即便身上有伤,也伸出了援助之手,将学子们带到大部队中。
等所有人聚集,李轮溟才算安心那么一点。可看向远处的战斗,有些焦急。他能感受到笛木利的气息,能感受到后者正承受痛苦,甚至咬着牙在坚持。可他们站在此处,也应该做些什么才是。
若是往常,李轮溟肯定会让学子们先走,可现在还不到三个时辰,学院的符阵还没有完成架桥,无法将他们带回去。而在这片海上,无论跑多远,都无法逃出能将笛木利前辈战胜的老者手心。
“布阵!”
笛木利不在,李轮溟理应成为领头者。他和众教员围成一个圈,手印相互配合,元气为之调用,施展出一道极为宽大的符阵,将三十位学子保护于其下。这是学院在他们成为教员时教他们的符阵,旨在保护学子,也代表着牺牲自己。
符阵有三十四个边,代表三十四位教员。外人想将符阵毁灭,伤到其下人,必须先将他们杀死。体会到这道符阵的坚硬和用意时,学子们看向教员,眼中浮现些无上的敬佩。他们从走上山腰开始,才真正接触学院的核心。可这些教员时刻展现出来的,都将成为他们脑海深处的东西,并改变他们今后的选择。
学子们也曾为教员的行为疑惑,他们未必会留在学院,还付出这么多,真的有意义吗?可他们特定教员告诉他们的,是一颗仁爱的心。学子年幼,有更好的机会飞上更广阔的蓝天,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就该去保护。这是学院的意识,因为教员的教员,也是这么做的。
一代接一代的保护,老一辈的牺牲和新一辈的诞生,是学院永不衰亡的秘诀。而在牺牲六位前辈的前提下,夏萧已不想再有前辈牺牲于此处,因为他们此时面对的,都是本能避免的东西。
眼前的大海掀起一道浪,朝他们此时在的岛屿打来。岛屿只是海上一沙堆,并不算大,他们立在上面已是极限。可海浪与云并肩,落下时轰隆声倍响,令人耳鸣。
海浪落下后流逝,符阵并未受到丝毫影响,这道符阵,以学院教员燃烧生命的代价才能施展。无论多大的海浪,都无法令这道符阵破碎。它在水中屹立不倒,以火红的生命,模仿着神圣的海神殿堂。
看一眼远处的火红符阵,笛木利还算放心,可眼前这家伙,必须及时将其解决。来之前,他未曾想过会面对这种强者,现在后悔已来不及。可要想撑过漫长的三个时辰,靠自己还不行。因此在大羊冲击,拳剑相迎时,胜负一直未分。
“你还太嫩!”
起始大帝一拳捶碎面部带甲,头部坚硬的大羊。轰隆声中,海浪以坠落小羊为圆心猛地朝四周散开剧烈的涟漪。涟漪一瞬成了浪,这东海之东,西海之西的海域,今日将掀起令两岸头疼的海浪。海浪带来的冲击,不知会让多少渔船和船夫沉入海底。可笛木利最先听到的惨叫,来自自己的小羊。
结印,小羊屁滚尿流的从海面踏回桃林,这里太恐怖了,他待不下去了。笛木利一直没想着完全依靠小羊,因此抽出一把剑。
手中的剑浑身冒着玉色光泽,在整个学院,乃至整个大荒都有名气。大荒灵器颇少,它算其中顶尖之一。此时玉色光泽温柔,如水一般,可照样割开万物,连水都能斩断。
这是副院长的剑,虽然笛木利的剑术不及他,可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还是能拖过去!
笛木利举剑,位于海上高空的他聚集天地元气,令起始大帝正色。
“这等宝剑,能在人类手中保持纯净,真是不容易。”
“少废话!”
今日有教员牺牲,笛木利本就不高兴,此时见那起始大帝神色自然甚至有种战胜自己的喜悦,令其更为愤怒。眸子涌上戾气,玉泽之剑聚集天地元气,斩下时,苍穹与大海齐色,皆被渲染成温婉的玉色。
乾坤如宝石,剑气从中切开,令海水与天空裂开一缝。海水断流,苍穹风云无法流通。而其中的起始大帝,神色也正凝重。可在其抬手时,元气忽得将剑气挡住,令其难以深下,无法将其伤到。
此战过了两个时辰,乾坤狼狈,大海四处皆断流,海水异样,海底的海水一个劲的往上涌。令李轮溟他们被海水包围,成了凹于海面的存在。可坚持这么久,即便起始大帝时不时会朝这边释放一道攻击,也没彻底击碎这道符阵。只是这些教员的面色,有些难看。
李轮溟脸色苍白,有的教员甚至已无气息。可在临死前,他利用自己的尸体,以一个契合大家的节奏,不断释放自身元气。此行冒险,可没想到会牺牲性命。但那白发苍苍的离世教员,每一次离开学院执行任务,都做着牺牲而死的准备。
与其苍老死于房屋,不如辉煌为晚辈学子而亡。学院的教员们,大多喜欢后者那种死法,因此毫不吝啬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可那白发苍苍的教员,死前还锁着眉,似抵挡不住头顶的东西,令夏萧看着都心疼。
“真是老了,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敢挑战大帝之威?”
海中吼声滚滚胜雷,令纵横三万里的剑气一瞬消逝。当那柄极为古老的剑回到笛木利手臂上,天地的玉色光泽也消失时,整个大海的断流裂痕都被起始大帝修复。他对自己的家园,还是很爱惜的,要毁灭的,只是人类和荒兽的陆地!
毫无悬念的元气朝符阵压来,这道符阵,最多也就抵挡一次问道强者的攻击。现在的它早已伤痕累累,李轮溟催动前还是个正处壮年的男人,虽说双鬓已白,可头发没到雪白境界。现在他脸上皱纹更多,已至白发苍苍的模样。教员皆老,可现在的符阵,也已破碎。
巨大的压迫力像神之大手,欲要将他们碾灭,可并不服输的李轮溟,已做好牺牲性命的准备。
“诸位,再支撑片刻!”
嘶哑声中,夏萧连胜吼道:
“不要!不要!”
李轮溟看向夏萧,后者却没和他对视,他的目光不知在看何处,可有一种极强的呼唤,像来自内心,来自另一个自己。那股呼唤从大荒之外的世界而来,她正说话,可夏萧听不清。夏萧四处张望,符阵破碎时,一边喊着不要,一边希望听清那道声音。
他能带来什么奇迹吗?
李轮溟错过了最佳的牺牲性命以强符阵的时间,所以现在符阵破碎,他们已无生机的可能。但他还是看着夏萧,希望后者有所作为。他确实将创造奇迹,因为四面八方的压力,皆在他身上冒出的光中停下。
最纯净的元气为淡橙色,此时他们从夏萧体内涌出,将所有人都保护在里面。所有人都在死亡面前近乎绝望,只有夏萧找到希望,他听到那道声音了。那是黑暗里的一抹光,在最后关头照到夏萧脸上,令其止步,没有再迈一步就坠下悬崖,而是朝一边正确的道路走去。
这是道女声,极为古老,带着些回声,有着难以道破且言传的神秘。它在夏萧脑海中发出时,令他身体中出现一道烙印。烙印真实,似完整的五行图,只是土行那一块,还没有散发出光辉。
夏萧的第一反应是灵契之祖,是那位老者口中的语尚言。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确实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