犼第一次,看着眼前的小凤凰,生出胆寒之心,以前她亦曾折磨过他,拔毛、剪耳朵,疼得他死去活来,但他从未心生惧意,然而现在,为何她的脸上的笑,看起来如同鬼魅?
“快去!”雪玉中的人艰涩的发声。
榻上白晓悠一口鲜血吐出,正溅在雪玉之上。
顿时,那玉石生出万道光芒,或明或暗,更有无数哀叹和哭泣,叫喊和嘶鸣……
雪玉在地上不停地震动,犼一惊,这是……
“糟了!”他低喃。
现在找那只要死鸟来不及了,雪玉中的魂魄因为龙千染的血躁动不安,似乎受到某种巨大的召唤,急于冲破束缚。
若不是雪玉上那赤红光芒极力压制,怕是根本镇压不了这些魂魄。
“小月月,快停手吧,你这样会害死他的!”犼虽恨那死鸟,但看到他在以自己全部灵力在镇压,心中亦生出些怜悯。
虽然他为自己这种悲天悯人感觉到厌恶,但不得不说,这只雪玉中死守封印的鸟,让他产生一点点的钦佩。
除却这些,他更清楚,若这封印解除,那么天下,真的可就大乱了。
白晓悠的脸上是笑,肆意的笑,带着恸恨,悲愤,充满着不顾一切的毁天灭地之势。
她什么都没了,这个世界再无她留恋之人,深爱之人,怀里的这个男人,有着跟他一样的脸,一样的身姿,甚至发肤无半点差异,然而她知道,他始终不是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绝情的上古战神。
他没有半点法力,轻而易举就被她制服,这么弱,怎么会是他?
“好了,玩儿够了!你不是他,我也不再是曾经的小月了,是你亲手葬送了我对你的痴心,只剩下妄想,这也好……王爷,我亲手送你上路吧!”
白晓悠眸中一道寒光闪过,她再次举起步摇,举起落下,直刺进他的胸口。
龙千染本已失血过多,再加上无半点还手之力,如俎上肉,任她折磨,血染红了他整个身体,印有龙纹的棉被,像是再也不受控制地,染红了白晓悠整个视线。
她的手蓦地抖了,步摇掉落,连同掌心里那颗很久很久没再发光的珠子,落在血液中。
“小月,你醒醒吧,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小月月,这不是你,不是真正的你,你是那么单纯可爱的小凤凰,这怎么会是你?你不要吓我啊,小月月!”
犼看着床榻上血泊中的两个人,龙千染奄奄一息,一双眸子定定的望着怔愣抱住他的女人。
他眼中没有恨,没有怨,有的是温柔和宠腻的笑意。
“你……不要看我!”白晓悠唇瓣颤抖,不敢看他的眼,他唇角的笑像是刀子,扎进了她胸口。
不对,她没有心了,她已经死了,连尸体都没了,怎么会疼?
这一定是梦,是他在自己体内织的梦,让她后悔,让她心软,让她再次沉沦在他虚无的梦境中,再也回不到现实。
犼急得要死,无论他如何跳脚都没办法唤醒她,如果他能变成人多好,如果他能一剑劈开这该死的结界多好,他一定要唤醒眼前的傻丫头,伤害他的同时,更痛的是她自己。
怎么办啊?他要怎么办?
血越流越多,从榻上到地面,像是有了生命,直奔向地上那枚雪玉。
赤色光芒压下一波又一波的躁动,然而这个被封印在玉中万年的赤翼,又有多少灵力来支撑千万魂灵的蚕蚀?
“庚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白晓悠突然开口问道。
她垂眸,指腹轻抚过他唇瓣。
龙千染蓦地一阵咳漱,犼知道小月解了施的法术,龙千染可以发出声音。
“龙千染,你想好了再说,不要再伤她了!”
犼突然大叫,一双赤红的眼,生生湛出泪来。
他这双兔子眼可喷火,可燃世上万物,却从未流过泪,此时,他双眼含泪,而流下来的,是赤红的血泪。
“犼,是吧!”
犼没想到龙千染第一句话是叫他,一时愣住。
“我死后,要好好保护小白!”
“什么?”犼看着龙千染已经连血都流不出的胸口,喉中一哽。
“母亲曾经告诉过我,雪玉源自鹊山,将它送回鹊山雪峰之下,便可震压全部魂灵!”
抱住他的白晓悠浑身颤抖,死死掐住龙千染的脖颈:“你不许说,你闭嘴!再说我掐死你!掐死你!”
龙千染的目光凝着她的脸,深情不倦,然而,他的命走到了尽头,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他的小白,留她一人在这世上,他怎会放心?
他笑,唇畔漾出一丝笑容,凄丽而满足,能够死在小白的手上是他命中注定,清扬说过,这是他的命,曾经母亲将此玉留给他,就是希望可以改写命运。
然而,始终是徒劳的,天命不可违,他这一界凡人,更是无法脱离宿命,就像当初遇到小白,上天给了他选择的机会,他仍是未能经受住内心对真相的趋使,将她带到子思亭,开启了她封印,尽管他之后试图使她远离望月亭,然而,已经晚了,一步一步地,他将她推向了深渊,开启了命运的齿轮。
他是不知什么前世,却因为今生的执念,打开了潘朵拉魔盒,想要挽回已然来不及了。
唯有这一世,死在她手中,才有可能换来下一世的再见。
他抬起手,轻抚上白晓悠的脸颊,许是将死,脑海中浮现很多场景,像是从深层记忆中翻涌溃堤的画面,全部跃然于眼前,与眼前的她重叠。
“别哭了!乖!”他扯开唇角,苍白的脸上,那温暖的笑,更像闪着银光的匕首,刺进她心脏,搅得她泪水连连。
对啊,她哭什么?他的死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恨他入骨,千万年来追随而来,不就是为了折磨他?看着他痛苦,她就会开心吗?
将他踩在尘埃里,不是她的夙愿吗?
可是为什么?
她,这么难过,难过到不让他说话,只是因为他说他要死了,安排身后事一样将自己交给犼来照顾,就连明知他口中的鹊山雪峰将会永远镇压她,都浑然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