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第一个,真正能做到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思考的人,把那份属于他自己的选择权放回了他的手上。
林若风站在房间内等身高的落地镜前,抬手伸出食指轻轻一勾,口罩随着多年压在他心上的枷锁一起掉落在地上。
是时候该放下了。
林若风从房间走出到客厅,帮忙摆放晚上吃饭的餐具。
林若风从房间下楼梯再经过客厅走到厨房,林家上下的佣人都惊呆了,个个看着自家少爷懵的不行。
“那个...是谁啊?”
“那个人,是我们小少爷吧?”
“大......大概吧。”
“我的天...我在这里工作了那么多年,从我来的那天开始,就没见过小少爷摘下口罩。”
“天呐,小少爷长得好好看啊啊啊啊,他那么好看为什么从不露脸啊”
“我还以为少爷是像别人说的那样,面貌丑陋才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
“嘘,好好干活,乱说话小心被赶出去,不要那么八卦”
“......”
......
“帮我量200ml的奶油,电子秤放在另一张桌子上。”林母背对着客厅,在厨房里忙活着做蛋糕。
“妈,我放这了。”林若风走到她身边,把称量好的奶油放在已经做好的蛋糕胚旁边。
“嗯,好的。”林母从桌面上拿过奶油进行打发,专心致志的做着最后一步工序。
她的注意力专注的放在快要完工的蛋糕上,只是很随意的扫了一眼林若风。
但就这一眼,就瞧见他脸上的突兀的伤痕,眼角边,嘴角上,青一片紫一片,伤口不严重,但一看就是被打了。
看到林若风脸上的伤口,林母也顾不上继续做蛋糕了,赶紧洗手准备仔细看看他脸上的伤口。
水龙头的水正哗哗留着,林母一边擦手一边念叨:“你这脸是怎么?跟人打架去了?上过药没啊,你......”
林母关切的声音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只有没关上的水一直在流动的声音,她急促的转头,再三打量林若风,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内容。
“你...你这是,把口罩摘了?”林母的声音在颤抖。
“嗯”林若风点点头。
“这是怎么了,口罩用完了?还是想换新的,我,我让他们给你买一批新的回来。”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就不愿意见人,再到后面,学也没有继续上了,只能在家里请家庭教师继续学业,甚至再也没有见过他摘下过口罩,哪怕在家里,哪怕面对他的母亲。
“不用了”林若风摇头:“我想尝试,开始用这个样子去生活。”
林若风说完这话之后,没有看林母,把餐桌上的碗筷摆放好之后,又转身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他还是不太习惯以这样的状态去面对别人。
林母靠在椅子上,泣不成声,手也在颤抖,像是在对别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小风,小风他是不是终于可以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
江依依跟张浅清两个人,一合计,一谋划,一拍即合,当天就把男神攻略计划书版本52.docx给打印出来,并且立马开始落实第一步的计划。
“剧情我都安排好了,就等人齐,先给两个人来一套英雄救美,不是,英雄救帅。”江依依非常兴奋的给张浅清讲解他们接下来的要走的剧情:“再然后就是两人世界,再然后就是浓情蜜意。”
想着想着,江依依陷入了自己完美的剧本中,笑了起来。
“你确定剧情真的会按你安排的那样走吗?”张浅清感觉心里有点毛毛的,总觉得哪一步有问题,可是她又说不上来。
“我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江依依拿着她们的计划书,再次给张浅清重新讲解了一遍剧情。
“我这个剧情安排,完全是按照两个人的性格特征写的。你也知道,林若风小时候遭受过校园暴力,到现在都走不出来,如果他在遇到攻击的时候,能有人挺身而出替他出头,他对那个人的好感度绝对蹭蹭蹭的涨到顶点,涨到跌停。”
“就是这样我才怕,万一这个过程失控了怎么办,要是真的打起来了怎么办,确定不会给林若风造成二次伤害吗?”
“呵呵”江依依摩拳擦掌:“我都安排好了”
她低头凑近张浅清耳边轻声说道:“我都安排好人了,到时候会有一群混混来找我们麻烦,但那都是我们自己的人装的,随便搞,不怕。”
江依依跟张浅清现在正在一家吃烧烤的大排档上,她分别邀约了林若风跟顾微安,这会他们两个都还在路上,到时候,等林若风到达之后,江依依提前安排的人会假装成混混,过来他们这边闹事。
接下来的,就是等着顾微安赶到现场,上演她们预计中的英雄救帅了。
江依依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上被涂涂画画,圈圈点点,做满了笔记的计划书。
她想要撮合林若风跟顾微安没错,但另一方面,她更希望这一场戏能帮林若风走出阴影,所以她特别的认真,把每个细节都一一核对了一遍,以确保万无一失。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躲是没有用的,她曾经也不愿意去面对那些龌龊阴暗的人性黑暗面。
但,过去不会消失,她越想忽略,越想忘记,过去反而会死死的咬着她不放,把她咬的鲜血淋漓满身伤痕。
但是当她步步退后,逃到无法再逃的时候,现在跟过去被逼着重新碰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走出来了。
只有彻底接受了、面对了、克服了,过去才会真正成为过去,不然,它永远是一个跟在身上,时时刻刻纠缠不断的心魔。
上次白昱修还给江依依看了很多关于现在的资料,她看到林若风很多时候被打被骂被欺负的时候,基本上不还口也不还手。
白昱修说他完全想不明白,林若风不是打不过那些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软弱的被动接受欺负,但他偏偏就是不反抗。
江依依不知道怎么跟白昱修解释林若风这种心理,林若风,怕是觉得自己不配。
被放弃过的人,觉得自己不配反抗。
就像巴普洛夫的狗,哪怕铃铛响起的时候再也没有食物,可它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流口水。
有些东西,已经被刻在意识里,不用思考就会跟着做。
但既然被刻进去的,是不好的东西,那她一定要帮林若风脱敏。
第一步,就是要从不再逃避过去开始做起。
......
林若风在接到江依依的电话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一起去吃宵夜的邀约。
他站在衣柜前,想要挑一套好看一点的衣服,但是来来回回挑了半天,衣柜里面清一色的灰黑白,死气沉沉的。
他以往都觉得灰黑白,简单随意,现在倒开始觉得清一色的暗色系衣服实在太压抑了,顺手再把落地窗上的窗帘打开,夕阳的光透过玻璃折射,把整个房间都照的暖暖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不知不觉间悄悄的改变。
挑了一圈挑不出适合的衣服,最后他干脆直接换上了校服,至少比较显的有活力,穿好衣服之后,他看了一眼放在床头边的一盒口罩,想了想,还是伸手拿出了一个全新的口罩。
毕竟是那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这一时半会的,至少在外面,现在他还没办法做到完全脱离口罩,
有些事情,急不得的,一步步来吧。
林母今天一整天都处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刚刚林若风出门前,跟她说,过段时间,想买几套新衣服,现在衣柜里面的衣服颜色太单调了,有点死气沉沉的。
直到林若风已经出门了30分钟之后,她才不敢相信的问身边的佣人:“张姨,是我听错了吗?小风跟我说他要换新衣服?他说他觉得现在这些衣服太过单调了,死气沉沉?”
林母现在的心情比签下了百万的单子还要更激动。
“没听错没听错”张姨也激动的不行:“而且小风还说要换一批颜色鲜艳一点的,有活力一点的。”
过去几年,林家家宅里面,最死气沉沉的可能就是林若风了,活的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可如今,死气沉沉这个词竟然从他自己的口中说出来,而且他说,他想要改变了。
“夫人,一切都要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张姨摸了一把眼泪,她在林家工作了几十年,也是家里的老人了,从小看着林若风长大的,一路见着他在遭遇打击之后,从天真活泼变得毫无生气。
现在,看着林若风再次出现变得有活力,张姨也是发自心底的开心。
......
林若风按着江依依发的地址找到烧烤档,发现江依依跟张浅清两个人早早就到了,点满了一桌的食物,麻辣小龙虾、烤鸡翅、烤面筋、烤五花肉、烤鱿鱼......一大堆的食物堆满了桌子。
林若风拉出一张红色的塑料椅子坐在江依依身边:“我们三个人点那么多,吃的完吗?”
“吃的完吃的完。来来来,先来点喝的。”江依依给林若风开了罐啤酒,易拉罐拉环被拉开,发出嗞的一声,啤酒气一下子从罐子里冲出来。
林若风看着江依依跟张浅清面前的可乐罐,再看看桌子另一边上堆满的啤酒罐。
明知道她们这是想灌醉他,但林若风还是心甘情愿的接下江依依手中的啤酒罐,把口罩往上撩起,露出嘴唇,咕噜咕噜的把酒往肚子里灌,正好,他也需要一些醉意帮自己增加勇气。
看着林若风埋头猛喝的样子,张浅清有点担忧的掐了了一下江依依的大腿,向她打眼色:喝那么多真的没事吗?
江依依摇摇头,向她眨眼:没事,我们两个又不喝,我们可以照顾他的,而且有点醉才好操作嘛。
江依依跟张浅清两个人在一边悄悄的交换信息,完全没有留意到林若风喝下第一罐啤酒后,觉得没什么劲,又自己重新开了罐啤酒,一罐又一罐的灌自己。
“我的天,你在干嘛!”
林若风喝的又快又猛,等江依依发现的时候,已经三罐下肚了,她急忙把他手上喝了一半的第四罐给抢了过来:“别喝了。”
“额”林若风打了个嗝,眼神涣散的看着她们两个,什么也没说。
“完了他该不会是醉了吧。”张浅清身子降低了一个度,看着林若风,他现在正微微晃着自己的脑袋,盯着放在眼前的烤鸡翅。
“不会吧”江依依戳了戳那三个空酒罐:“就这?三瓶倒,没那么夸张吧。”
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彻底醉过去啊,戏还没开始演呢,主角就先倒了一个,那她还搞什么。
“我没醉”林若风听着她两的谈话,突然抬头,又打了一个嗝:“我只是喝太急,撑着了。”
那就好那就好,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林若风继续说:“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他拿过刚刚那瓶没喝完的啤酒,继续灌了大半瓶,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小时候,遇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从那之后,我变了很多,也没有朋友。但我觉得,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再过以前的那种生活了,我想跟你们一样,跟你们一起。”
江依依跟张浅清两人对视一眼,很感动又很尴尬。
感动是因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林若风是怎么样的性格,她们都很清楚了,林若风是真的把她们当朋友,而且是很掏心掏肺的那种,才会真的愿意跟她们说那么多。
尴尬是因为,林若风小时候被老师跟同学虐待这件事,她们早就知道了。
她们不好意思主动提,但林若风提起来了,她们也不好说自己早就知道了,只好顺着他的话,假装自己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情,随口接了句:“什么事情啊。”
林若风听到这个问题,停顿了好久,斟酌用什么词说才比较适合,最后很冷静的说出了三个字“被/性/侵。”
啪嗒。
江依依跟张浅清手上的烤串同时掉在里地上,圆圆的肉串在倾斜的地上一直往下滚,最后咕咚一下掉进街道间的小水渠里面。
林若风还在说:“是同班的男生,他们人多,我打不过。一开始只是喜欢欺负我,抢我的文具,改我的作业,但老师没有管。到最后,他们在课间把我按着拖进了没人的体育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