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欲晓。
夕颜斜挎一个简单的包裹,穿着粗布素衣,辞别年迈的老父亲,乘着风,上了路。
带着无法释怀的忧伤走出了家门。
灵如师傅说,从阳枝出发,沿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约莫三天可以到无忧县。
无忧县附近一带有一座被世人称为仙山的山——无忧山。
山上有一座闻名天下的庙叫云竹庙,如果她到了云竹庙,那么忘忧酒馆就可寻到。
她不知灵如师傅何故让她去忘忧酒馆。
有些不解。
但,想着自己如果再闷在家里,她会抑郁而死,那个曾经充满爱意的家,到处都有云竹的影子,每个物件都有云竹的回忆。
她实在受不了内心深处撕裂灵魂的感觉。
为了腹中的孩儿,那可是云竹唯一的血脉,也是自己能活下去的动力,不得不先出去走走,就当是散散心,能让自己尽快摆脱忧伤。
临走时,老父亲一脸的担忧,混浊的眼神看着她,不敢阻拦她的决定,只是不停的叨叨:“出了家门,一个人在外,多长个心眼,少与不明身份的人亲近,早去早回!”
她只“嗯”了一声,她不敢多说话,以免眼泪又会流下来……
外面的世界很平缓,没有焦虑的感觉。
路上的行人来去匆匆。
她脑海里一直浮现着云竹的影子,还有他曾经说过的话,她很不想这个样子,她想忘了他!
远远的传来一阵悠闲的曲子,曲子散布在阳光里,显得格外有生命力。
她走得不是很急促,沿路走走看看,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走出家门,没有这场意外,说不定她还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
她终究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幅光景。
不再想他了,不再想他了!
她抬起右手捋了捋头发,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头额,不让自己过度沉沦。
为了确定方向是否正确,她拦住一位挑着一担柴的中年男子问路:“请问大哥,无忧县是往这个方向走吗?”
中年柴夫拉下肩膀上的汗巾,抹了一把脸,质疑的眼神看了看她:“你要去无忧县?”
“是的,大哥!”
一阵风从她后脑勺吹过来,吹散了几缕发丝,看上去风尘仆仆的。
“这位夫人,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最好不去无忧县那个地方。”
中年柴夫欲走的状态,跟她说。
“这位大哥,请问何故?”
夕颜对着中年柴夫的背影追问道。
“那个地方正在发生一场瘟疫,传染了好多人,很可怕的,死了不少人哟!”
中年柴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边向前大步走着,边大声回应着。
“夫人!不要去的好哇!”
中年柴夫又补充一句。
夕颜呆在原地,考虑着柴夫刚刚说的话。
是去,还是折返?
死对于她而言,不那么恐惧了,只是想着身怀有孕,不能不谨慎点。
她低下头,爱抚的摸了摸腹部,已经三个月了,看上去和一般妇人无二,没有半点孕相。
都是我不好,孩儿,只顾自己伤心,没有考虑到你的存在,娘亲以后为了你,不会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过了。
她默默的和腹中孩儿说着话。
她想到灵如师傅让她去那个忘忧酒馆,是否有天机不可泄露的秘密?
再说了,主持不是给了一串菩提吗,肯定那一串菩提是无价之宝,有不可言传的秘密。
一定会保佑我的。
她打定主意,果断的向太阳的方向前行。
夜幕时分。
她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落脚。
找了一家比较干净又便宜点的客栈住下,晚餐吃的是一碗清汤挂面,兴许是走了一天的路,胃口特别好,西里咕噜的将清汤面都吃完了,连一口汤都没有剩下。
走了一天的路,她太累了,晚上睡得特别香,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晨曦。
她伸伸懒腰,浑身疼痛难忍,她艰难的爬起来。
腿肚子硬邦邦的,每挪一步,好比踩着刀尖上一样疼。
平常路走得太少了,突然增加运动量,两腿承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着啊。
她躬身,搓了搓腿肚子,拿起包裹一瘸一拐的上了路。
沿路,她耳朵捡了一些话,听说无忧县那一带瘟疫特别严重。
据说是那里附近一座山上的蝙蝠携带着瘟疫,传播给人类的。
只要接触到人,都有可能得此病,并且无药可医。
她看见有些人,用手帕蒙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世界。
无论此瘟疫是否真实,为了腹中的孩子,安全考虑,她也用一方巾蒙住了憔悴的脸。
晌午时分,她饥肠辘辘,一路走过,都没有一句买吃的,实在受不了,从道旁的菜地里,偷了农家一个黄瓜,她急忙忙用袖口擦试一番,塞到嘴里“嘎嘣嘎嘣”的吃起来。
这样挨到午时,总算见到一个小镇。
她东张西望的寻着吃的东西。
“烧饼,又大又香的烧饼!”
她喜出望外,寻声望去,不远处,有一烧饼摊,一股烤熟的烧饼香被风吹来,欠得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也许是怀孕的缘故,她特别贪吃。
什么都想吃,什么都好吃。
她迫不及待的走到烧饼摊位前,问好了价钱,她打算多买两个烧饼,当干粮。
她从怀里拿出钱袋,掏出一吊钱,放在烧饼老板的手中。
突然,一只脏兮兮的长手,从她手中抢过钱袋就跑。
她心一惊,大声喊着:“抓小偷呀!”
她边焦急的喊着,边拼命的追赶着小偷。
小偷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腿脚跑得比兔子还快,她本来腿疼痛难忍,自然是追不上那小偷。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偷消失在巷子尾。
她喘着粗气,急得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那可是她全部家当哇,本来日子过得很不容易,现在又碰上打劫的,这要人怎么活哟!
她用袖口摸了摸脸上泪和汗,无助极了。
有两知情的路人,停足,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夫人,出门在外格外小心哇,人心难测,疏忽大意不得。”
说罢,摇摇头,各自走各自的路。
她抹了一把泪,狠狠的啃了一口烧饼,然后继续赶着路。
好似不服气的对着老天爷说:来呀,你再厉害点哇!我不怕你!
这世道,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不会因为你可怜,痛苦,所以加以同情。
没有的那样的规律,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磨难等着她。
唯有学会好好的保护自己。
奇怪得很,虽说她已经身无分文了,但她心里没有再想起云竹。
她最应考虑的是——今晚我要在哪里过夜。要拿什么充饥。前面还有多少风雨等着我!
她的云竹,只能等闲暇时再去思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