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日后,叶志升到达潜山府,按地址找到好食斋。
可是好食斋的东家没在。
夏雨告诉他,这两天娘子都在忙别的事情,不会过来这边。
然后又派了人带他去找徐浮云,待他到了小院后,一时被眼前的物什看愣住。
他们的东家娘子正爬在一架梯子上,而梯子靠在一个半人高的木桶一样的东西上,木桶的顶上一片水雾,水雾里大概有什么稀罕东西,因为他看到徐娘子正伸长脖子往里瞧,还将手伸进雾气里去了,那个架势让他不禁捏把汗,他四下一瞧,灶房里围了一圈的人似乎也被镇住了。
叶志升随着伙计站在人堆儿里,大气也不敢喘,唯恐惊吓了她。
徐浮云伸手探了一下水温,松了口气。
然后慢慢的从梯子上爬下来,夏云和春月连忙上前扶住她,等她站稳了才松手。
浮云转过身,对旁边的一个仆从打扮的中年人说,“就比照着这个温度,不能再高了。”
赵长生躬着身点点头,见人不注意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浮云扫了一圈周围的仆妇,又徐徐的说道,“这火一刻也不能熄灭,你们安排四人轮流照看。另外,顶上的锅里面的水,要及时换,不能高了也不能低了,用手去感觉,摸着是温的,热一点都不行,热了就会烧坏,做一甄锅不容易,你们都盯仔细点!来,你们每个人都上去摸一摸水温,比照着这个,不能再出错了!”
说完,她避到一边,示意众人上前。
这时,叶志升寻机挤过来,在她旁边站定,探头轻声问道。
“东家!请问您这是在作甚?”
徐浮云侧过脸,咦了一声。
“叶志升!你何时到了?怎地我不知道!”浮云高兴的说。
“刚到一会儿,见您在忙,”他指了指灶上的大木桶,“不敢过来打扰。”
“噢!”浮云点点头,“这边还要忙一会儿,要不你先去歇会儿,等我把这里安排好了再寻你!”
叶志升摇了摇头,说,“不碍事,在下就在此处等您,而且,在下也想看看这是何物。”
“好吧!”浮云不再勉强,她看着仆从们都上去摸过后,问那最后一人。
“你来说,此时水温如何?”
被点到的仆妇顿时红了脸,局促的说,“微微有些热,应,应换水。”
浮云点点头,“那就换吧!”
说完,就有人赶紧去提水了。
她看了一会儿,见众人谨谨有序丝毫不见慌乱,这才安心。
见叶志升看的入神,就指着灶上的物什对他说,“我们这是在酿酒!你可真有福气!等会儿就能尝到我们自己酿的酒了!”
叶志升瞪大了眼,东家何时又做起了酿酒的生意,他竟丝毫不知情。
“那个顶上是何物?”他指着大木桶顶端冒着雾气的地方。
“哦,那个上面是一口铁锅,是采用蒸汽冷凝技术——简单来讲,意思是下面木桶里的酒酿加热后会散发出酒气,酒气慢慢飘起来,遇到顶上的铁锅。做饭你见过吧?蒸饭后,揭开锅盖是不是有很多水珠粘在上面?”
她怕他越听越迷惑,于是就打了一个通俗易懂的比方。
叶志升点头后又问,“那为什么要放铁锅,而不是放锅盖呢?”
“问的好,但是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大概是,放铁锅比放锅盖能得到更多的酒吧!”徐浮云说。
叶志升听明白了,又指着大木桶上插着的一根细竹管说,“酒就是从这儿流出来的吗?”
浮云正要回答,就看到一股细流顺着管子滴了下来。
“快,拿酒坛子来接着!”她立刻大声吩咐。
旁边立刻有人拿了备好的干净坛子接在下面,不一会儿,水流就从滴答滴答变成一股清流了。
过了一会儿,浮云自行取了一个杯子,接了一盅,闻了闻之后微微抿了一下。
“换个坛子吧。”她说。
然后就有人取了新的坛子过来接着,另一个仆妇把之前的坛子搬到一边放着。
浮云对那个仆妇说,“这个坛子打个标记,封好。”
仆妇应诺。
赵瑾派过来的这些人还真好用,她都有点舍不得还给他了。
“赵管家!”浮云转过头叫那个中年人,“记住,刚才那坛是头酒,味道烈,不能喝,我有他用,回头送我那里去!下一锅蒸酒的时候,我教你看怎么区分头酒,中酒,尾酒!”
赵长生连连应是。
接下来就看着一坛又一坛的酒坛被接满后摆放在地上。
厨房里的人是越看越欢喜,酒香四下飘散,很快感觉整个屋里都是浓郁的酒味儿,有那酒量小,不胜酒力的奴婢,不过多大会儿功夫,就有些醉了,两边脸颊红彤彤的,脚下漂浮站立不稳。
浮云看着有些好笑,叫随从把人扶出去。
这头一甄锅就酿了莫约一百多斤好酒,用料三百多斤,这出酒率并不高呀!
浮云一边观察一边暗自思量,不知道用这里的酒粬会不会出酒率更高一些呢?
待看到落在坛里的酒花变得细碎些了,又叫人换了木桶接着。
她对赵长生说,“这后面的就是尾酒了,酒劲儿小,味道也不好喝,你们看着办吧,我去歇会儿。”
走了几步又折回。“这锅完后赶紧把下一锅蒸上!大家都辛苦点,等酿完了再行庆功!哦对了,别忘了去给你们少东家去个信儿!”
说完,就出去了。
回到屋里,夏云伺候着洗了脸,换过一身衣服,这才到外院厢房。
叶志升已在此等待多时,见她进来,忙站起来。
“坐吧,不用见外。”浮云笑着说。
叶志升行过礼,把随身带的账本递上前,夏云接下后轻轻的放在娘子身旁的茶桌上。
“家里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
“是,接到信后就按您的意思,都做好了安排。只是不知您让我等过来作何计议?”叶志升翼翼小心的问道。
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对徐小娘子多了些拘谨,明明她还是那个徐娘子,可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对东家更恭敬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