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沉重的夜幕渐渐向后退去,美丽的蔚蓝色晨曦在遥远的东方徐徐升起,清晨的太阳是柔和灿烂的。但是赵胥北无暇欣赏美景,镇上张家和刘家连夜收拾细软,打点行装,早上一辆辆的大车拉着大包小包逃出镇子,跟着离开的也有二十几户。
昨夜赵胥北向赵老安人请安,想把老安人送到内江老家暂避风头。老安人义正言辞的拒绝说道:“路是你自己选的,事是你做下的,既然做了,就不要怕,坚持走到底。老妪虽读书不多,但也只知道身先士卒的重要。我们要是走了,你招募的那些军壮会做如何想,这仗未开打军心就散了。”赵胥北又看向母亲,母亲也是摇摇头说:“咱们这一支就你一个独苗,为娘怎么能走呢,要生一块生,要死也死在一块。”说着抹了抹眼泪。
收回思绪,赵胥北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看了看手里捏着的地契坚定得转身向校场走去。昨夜,张家和刘家决定连夜出逃,带不走的田产宅子低价贱卖,赵胥北按照一两三亩的价格买下了张刘两家的两千多亩地,加上赵家原有和在上次变乱中买下的几百亩地,现在赵胥北手里有了三千多亩地。今天打算把这三千多亩地全部分给招募来的民壮。
华夏民族绵绵五千年,这个以农耕生活文明于世的民族,把土地看成无价的宝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勤耕耘,人们的生活都紧紧依附于土地,自给自足的生活模式已形成上千年。有了土地意味着能够生存。即使死后,也要葬在自己的土地旁,所谓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人活着无土地,死后便无坟墓。死无葬身之地是最恶毒的诅咒,中国人的“土地情节”根深蒂固,为了土地,人们愿意拼上自己宝贵的生命,后世的众多英烈前赴后继参加革命的主要因素之一就是“打土豪,分田地”。
召集众民壮,经过半个多月训练,队列已经能够站的整齐,青壮们各个站的笔直。赵胥北大声宣布:“天下困顿,生活艰难,大明哪里能是桃源呢。你们就算今天逃了,到了别处做流民,又肯定能活下来吗?你们摸摸自己裤裆里还有没有卵子,我们的命自己做主。今日每人分三十亩地,杀退了土匪还有赏银分下。要是有临阵脱逃的,斩首示众,全家赶出罗泉镇,收回所分田地。”赵胥北话音刚落,下面嗡的一声炸开了锅,这个消息太惊人了,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历朝历代的民乱皆由失地流民而起。分了这些地,加上前面购买的军械米粮,还有此次大战预备出的赏银,赵家三代积攒的家业全投进去了,这一次要是败了可就倾家荡产了。
“拼了,人死卵朝天,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谁怕谁呀”一个姓陆的青壮大声喊。“妈的,干了,杀了这帮土暴子”“杀!”赵胥北看着下面群情激愤,略感欣慰,此次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他脸憋得通红,双手握拳,也跟着大声喊“杀”“杀”。
刘家湾匪巢据罗泉镇直线距离不足十里,两地间多是小丘,一队五十几人的匪队正行进在山路间,队形散乱,三五成群的聚成小团,有说有笑的。昨晚刘六被杀的消息传回寨子,大柜勃然大怒,在这四里八乡的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村子敢造次,说着就要亲自带队扫平罗泉镇。顶天梁劝住,杀鸡焉用牛刀,一个小村子不值得大动干戈,叫了个小头目次日带人前往。
“大伙加快脚步,进镇子喝酒吃肉啊”马瞎子右肩扛着把腰刀一边大摇大摆地走一边大声喊,其瞎了一只眼绰号马瞎子。“马头,别光想着喝酒吃肉,兄弟们得先乐呵乐呵呀”众匪徒七嘴八舌地起哄。“大柜说了,给各当家的留几个大户小姐丫鬟,其余的众兄弟分了”听了马瞎子的话,众匪连连吹口哨,嗷嗷怪叫。
约莫一个多时辰,远远可以望见罗泉镇。赵胥北正在带领乡民在南门外挖壕沟,不但青壮,连老弱妇孺也加入了,时间紧迫,壕沟刚挖了三尺多宽,庄墙上钟声大作,土匪来了。赵胥北等人赶紧跑回庄墙内,关好寨门,登上庄墙眺望。来的土匪大约有五十几人,大都扛着长矛,有三四个刀盾手,还有一个似乎头领样子的带着双插。川东一带土匪大多使用长矛,毕竟这种武器装备成本低,一斤生铁溶化后可以浇注好几个枪头,至于枪杆,山里树木多的是,找根木棍或是粗竹子都可以。能够使用弓箭的,都是精锐,大多是原来的官兵,属于技术兵种,上了山,大多能混个头目当当。赵胥北仔细观察盘算,那伙土匪,停在百步之外,对着镇子指指点点,嬉笑打闹,其主力应该就是这个弓箭手还有那个几个刀盾手,还有四五人扛着粗大木棒子,看着狠毒凶悍,其余人等都是小喽啰,战力较差。
“马头,就是这么个小破镇子,庄墙高还不到五尺呢。看来用不上你我了,叫崽子们活动活动筋骨”其中一个凶悍的刀盾兵说道。马瞎子看着眼前的镇子也是一阵轻松,原本还以为突然出现了个什么英雄人物,这种村镇在川东再普通不过了,顶多住几个大户,有十几个家丁而已,不过村里有大户也好,一会攻进去又可以发笔大财,听说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细皮嫩肉的,马瞎子脑子里已经开始美滋滋的遐想,他靠近一点,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快点打开门,让爷爷们进去,俺们大当家的说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交出那个小毛头,其余人可以不死,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你们坏了规矩就得挨罚,只要交出全庄财帛的八成,就既往不咎,听着,大当家仁慈,只加罚了你们一成。要是不交,男的全都得死,娘们带回山寨给弟兄们乐呵”说完一阵狂笑不止。
“呸,做你娘的春秋大梦,除非我死了,否则休想拿到一粒米,一文钱。”赵胥北指着外面的土匪对严阵以待的众青壮说:“外面那些人算什么东西,他们不是人,是畜牲,他们打家劫舍,奸淫掳掠,绝不能让他们进来,我罗泉,必胜!必胜!”
众青壮跟着一起欢呼“必胜!”“必胜!”火铳手点燃火绳,双手握枪,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神经绷得紧紧的。长枪兵握枪的手也是紧紧的,小臂的肌肉鼓鼓的,握得累了,时不时松开手抖一抖。虽然训练了半个多月,但毕竟是第一次上阵,心里紧张。
欢呼声传到马瞎子耳中,着实使他诧异了一下,附近村子见了他们都是吓得屁滚尿流的,看来这个小镇里有高人呀,不过那又如何,这些年来不知杀了多少人,连官兵拿他们都没辙,更别说一帮农夫了。他取出小稍弓,拉满弓,斜向上,弓弦一震,一支羽箭轻灵的划破空气飞向高空,土匪和赵胥北众人都盯着这根箭,就见箭飞到最高点,划过一道弧线,在箭羽作用下平稳的下落,钉在土墙顶面上,箭杆还晃了三晃。小稍弓有五十多磅的弓力,射程八十步,抛射的话可以达到百步。马瞎子射完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土匪以来吃饱喝足,比当官军舒坦多了,一年多来虽没打过什么大仗,可这功夫没落下,这是在这个世界吃饭的本事。土匪们也跟着大声叫好。
一个长枪兵,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只箭,手使劲的握了握枪杆,喉结上下快速的活动,腿有些发抖,突然他“啊”的一声,扔掉长枪,转身就跑,正好撞在刘赣怀里,刘赣一把抓住他看着赵胥北。“慈不掌兵,义不理财”赵胥北心一狠,大声说:“临阵脱逃,按军律当斩。”刘赣和吴成,郑远互相看着都不忍下手,“我来!”一个陆姓刀盾手过来,高举起刀,刘赣三人将逃兵按倒,不管他怎么挣扎,陆刀盾手双手握刀,大喊一声用力劈下,刀卡在脖子里,血已经滋滋的往外喷,那人疼得手脚挣扎,陆一脚踩在他后背上,拔出刀又砍下去,砍了三次才砍下逃兵的头。
赵胥北把人头挑在长枪尖上大声喊“此战有我无贼,畏敌怯战,临阵脱逃,未得令后退者,斩”。浓重的血腥味传开,众青壮隐隐做呕,但都是强忍着,站好自己的位置不敢出声,前车之鉴,今日就拼一把命吧。匪徒也开始缓慢前进,散得很开,悠哉游哉的,不像在打仗,倒像是郊游。“准备”赵胥北下令,穿越以来第一场战场对决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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