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资县罗泉镇外二十里
至傍晚时分逃散的土匪陆续来归,刘维明强忍心中怨怒,巡视各营,此次几乎带了所有精锐前来报杀子之仇,未想落得如此大败,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对赵胥北更是恨之入骨。
“大王,那镇子地势狭窄,我们阵型摆不开,弟兄们虽然人多,可是挤在一起,根本发挥不出武艺。”马朝说道。
胡九思也接着说道:“是呀,大哥,只有那么一条路,横向站立不过几人,两面夹山,易守难攻。”
刘维明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易守难攻,那就把他们诱出来,在旷野平地,围而歼之。”
马朝说道:“诱出城,我看没那么容易,那秀才也是个隐忍之人,我们万一攻不进去,在城外又打不着粮,到时可就危险了。”
刘维明沉思了一会说道:“我们攻打资县县城去,他是个秀才,我不信他敢不去救。”
胡九思说道:“还是大哥高,那个死秀才要是敢不救,到时革除了功名,以后就别想进科场了。”
马朝附和道:“对,对,对,读书人都是死脑筋,要是见死不救,准备被唾沫星子淹死吧。”
翌日清晨,全军拔营起寨,二十几里路,不到半日就走到,为了壮大声势,到达县城前,土匪散的很开,多树旗帜,对着城头摇旗呐喊,几个老匪纵马奔到城下,挽弓搭箭,射死了两个城头的兵丁,吓得再也没有人敢露头。
资县城墙修于宏治年间,高大坚实,又全部为石头砌成,高一丈六尺,刘维明远远观看说道:“这城可真大,若也如罗泉镇那样,真要攻打,可能弟兄们怕是要死光了。”
马朝说道:“再高大的城墙又有何用,那些官军都是草包窝囊废,我带兄弟们冲一次就能拿下。”
刘维明按了按手说道:“兄弟且慢,我们先灭了赵胥北那个王八蛋,然后再进城让弟兄们好好快活快活,要是现在攻下来,那赵秀才怕是不来了。传令,安营扎寨。”
资县知县齐高群从垛口偷偷瞭望,这帮土匪不是一直在攻打罗泉镇吗,怎么一下子跑到这里来了,看样子得有几千人吧。他扭头对县练总朱陶说道:“你立刻带兵出城迎战,我为你观敌料阵。”
朱陶刚刚探出头,一根利箭擦着头发飞过,吓得跌坐在地,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贼兵势大,还是守城好,守城好。”
回到县衙齐高群来回踱步,焦躁不安,吏部的三年大考就要到了,县令有守土之责,一旦城池有失,不光是仕途就此完结,朝廷问罪下来,恐怕连性命都难保。他着急的问道:“诸位可有何退敌之策。”
主簿陈邦闭目养神,昏昏欲睡的样子,他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处事秘诀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百言不如一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典史张季也躲闪着齐高群的目光,他主管缉捕,手下三班衙役,欺负一下百姓还能张牙舞爪的,对上土匪流寇早就吓尿了。成都府有龙虎左卫,豹韬右卫,都前卫,后卫,还有中卫等卫所,这些内地卫所兵不但逃亡严重,兵不满额,就是战力也极其低下,早已变成了地道的农民,根本指望不上他们来救,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县团练能够守住城池。
朱陶躲在垛口后观看敌营,腿肚子吓得直哆嗦,他本来是城内最大的粮米商,得知练总出缺,花了八千多两银子买到手,原本想弄个官光宗耀祖一下,没成想上任还没多少时日,空额都没吃回来就赶上了土匪攻城。这土匪不是一直在攻打罗泉镇吗,怎么全跑这来了,朱陶实在想不通。
“老爷,怎么办?”老管家朱全问道。朱陶看看猥琐着的练团的民壮说道:“走,回府,这官没法做了。”回到府中后,朱陶就称病不见客,派管家朱全去县衙递上辞呈。
“我家老爷病重不能起床,实在难堪如此重任,故辞去练总之职,我家老爷还说了,我们愿意捐献五百石粮米以资军用,助老父母守城。”朱全毕恭毕敬的递上辞呈。
县尊齐高群气得不行,将辞呈甩在他脸上怒道:“滚,都快滚。”然后颓然得跌坐在管帽中,读书人的斯文全无。
“大人,息怒!”吏房司吏郑若晦说道:“属下有一计,可速招罗泉镇里长兼保长率兵来救。”
“对呀!”齐高群一拍大腿猛然醒悟,这波土匪本来就一直在攻打罗泉镇,当时还为那赵胥北惹了祸事而幸灾乐祸着,怎么就忘了他呢,“你立刻就去,让他点齐人马速速来援。”
陈邦心里暗自高兴,幸亏自己没有乱说话,这时候出城,外面都是流贼,凶多吉少的。就见那郑若晦摇摇头说道:“大人,属下年老体弱,难以长途跋涉。”
齐高群环视众人,眼神都在躲闪,关键时刻就没人能挺身而出的,都是些胆小鬼。
典史张季拱手说道:“可在狱中选勇悍之人,许其戴罪立功。”
“好,好,赶快去办。”齐高群赞赏道,这个张季还是可堪一用的。
县狱大牢里,姜杨挥着手咋呼道:“我去,我去,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姜杨就是那日县库失火时被捕的盗贼,成了替死鬼。旁边同牢的一个狱友说道:“你傻呀,外面全是乱匪,杀人不眨眼,你不要命了。”姜杨一脸不屑的说道:“爷在这里都要憋出病来了,出去透透风。”
典史张季交给其一封信,嘱咐道:“妥善送达,搬来救兵,将功抵罪就赦了你的罪,否则两罪并罚。”
姜杨接过来,揣怀里,说道:“您放心,一定妥妥的”等到天黑,换了身衣服,缒城而下,蹑手蹑脚的躲过岗哨,绕过刘匪的大营。刘维明毕竟只有千余人,不可能把城围严,为了让其求救,还故意露出很多破绽。姜杨很容易的就绕过了大营远去。
匪营的灯火都快看不见时,姜杨才停住脚步,掏出怀里那封信,往天上一扔小声的说道:“去他的吧,爷自由了,天高任鸟飞,吓唬谁呢,再不回这破地了。”走出了几步又回来捡起了信,想:“不能总是过这种被通缉躲躲藏藏的日子,将来有后了,总不能告诉他们说老子是贼吧。不就是送趟信吗,有啥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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