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临安世子宇文景焱因伤人被抓的消息,就像蝴蝶的飞翅一般,瞬间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傅骊骆敛眉倚在窗前,庭外喧洒进来的阳光定定的打在她光润玉颜的额角,长睫纤纤,她粉嫩的唇角暗暗隐下一抹快意的微笑。
据闻那宇文景焱一气之下伤了慕容楚瑜的命根子,就凭这一点,只怕那向来跋扈护犊的慕容靖宇也不会轻易饶了他去。
现如今宇文景逸被禁足东宫,就算自己不出手,那东阳王宇文明雍和慕容靖宇也迟早会弄死他。没了宇文景逸的庇护,行了牢狱的临安世子宇文景焱就是那刀俎下的鱼肉,任凭他怎么躁动,最后还是要落个浑身碎骨的下场。
傅骊骆在心里冷笑,慵懒的拂去嘴角的青丝,她转眸吩咐身后的秋棠:“给我梳妆吧。”今儿是去魏国公府赴宴的日子,她可不能迟到。
秋棠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帮她收拾妥当了。
云青色薄锦褙子夏衫,下衬湖蓝色的宫绦裙,随着她娉婷的身姿摇曳,那裙面上的罂粟花起起伏伏,流光溢彩的甚是好看,她本就姝玉般的容色,如今冷不丁稍加打扮,真真是晃的人移不开眼去。
“小姐真是好看,等会没的把所有女客都比下去了。”蔓萝怀里抱着送礼的五锦绣鸾鸟的盒子笑嘻嘻的朝傅骊骆看过来。
秋棠和知叶也笑着上前:“小姐的姿容放眼整个北奕也没有谁能比得过去,把那些个女客比下去是肯定的事儿。”
傅骊骆笑着提步出门:“就数你们几个嘴贫,没的拿这些话来消遣我。”
星眸流转间,她人已行了出去。
魏国公府花苑亭台
还未到午膳时分,近水楼台处却早已备上了消暑的瓜果和凉茶。
夏日纷纷,阳光极好。
夏蝉丝丝,庭院好不热闹。
几名穿粉带绿的女子执着纨扇,顶着大日头,猫在庭院的花圃子里捉蝴蝶。每个人的脸上都漾着笑意,只端坐在玫瑰宫椅上的祝少卿,一脸的郁郁寡欢。
前日里头,她父亲一筹莫展的回来告诉自己,她的好姐姐,那被禁足于东宫的太子妃殿下祝少司,前段时间在禁足中得了癔症。这于祝少卿来说,原本是个大快人心的消息。但尔后父亲又告诉她,他会极力去保祝少司的平安,且还说让她打消嫁给太子宇文景逸的念头。
这让祝少卿多少有些不甘。
父亲果真是偏心,什么事情总是第一个想到祝少司,什么好的都给了傅小小那对母女。全然不顾及她这个庶女丝毫。
祝少卿好恨!
她美目闪烁,一抹阴狠的笑意就在唇瓣漾出。招手唤身旁的贴身女婢,祝少卿暗了美眸低语了起来。
婢女弓着腰称是,随后便提步前去。
“卿儿,可是身子不舒服?”身穿浅紫薄衫的女子盈盈上前,拿葱白似的指尖去摸祝少卿的额角,她笑着凑近祝少卿身边:“今儿可是妹妹的大好生辰,别想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祝少卿莞尔一笑,伸手去握女子细致莹润的手腕:“明姐姐说的是。只是...我姐姐如今还被禁足于东宫,而我却这般大摆宴席,实在是不合礼数。”
浅紫衣衫少女名唤上官明若,乃当今户部侍郎上官聪的嫡女。当初祝少卿年少时在洛州外祖母家小住过几年,两人从那时起就是无话不说的好友。后来祝少卿的母亲香夫人携了祝少卿上京都,两人就此阔别了几年,纵是分别两地,但她们书信不断,也算是顶好的闺中密友。时下上官明若随父举家迁来京都,念着自幼的交情,祝少卿的生辰宴席,她是第一个前来赴宴庆贺的。
见祝少卿眉眼紧蹙,知她是因姐姐太子妃被拘一时烦闷,上官明若自是一番相劝:“卿儿妹妹还跟幼时一般喜欢忧思,说句妹妹不爱听的话儿,你姐姐太子妃殿下落的如今这个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的!妹妹可别为了她扰了自己的清幽。”
因愤概,上官明若双靥都憋的通红。
她本就是个直心肠的人,见祝少卿一副庸人自扰的模样,上官明若实在看不过眼。
祝少卿笑了笑,抬手去捏上官明若粉嫩的脸颊:“明姐姐说的极是!是卿儿自扰了。”
抬眸朝花丛中的女客巡视了一番,祝少卿又扯着上官明若的手袖道:“诶,依儿妹妹怎么没来?明姐姐不是打永定侯府过来的么?怎的依儿妹妹没跟你一起过来?”
上官明若的父亲上官聪是永定侯府嫡母上官林烟的亲哥哥,上官明若与轩辕依是嫡亲的表姐妹。上官聪上月初来这京都赴任,府邸的一应陈设还未归置妥当。所以就让上官明若近段时间一直小住在永定侯府里。
见祝少卿提及轩辕依,上官明若如月的脸庞微凝,随即又叹了口气道:“依儿妹妹近日神思恍惚,请了太医去看,说她是忧思过重虚空了精神。现在每日汤药吊着,也不见她有所好转。让她前来赴宴那是不可能的事。这眼下,除了那个窦大将军能让她开怀,其他人再怎么劝导也是徒劳。”想起那如珠娇艳的表妹日渐消沉,上官明若也是止不住的心伤。
“依儿妹妹这般严重了么?”
祝少卿惊了一愣,“我上次见她,她精气神还挺好的。没成想一月未见,她竟病的如此么!”抿了口茶,祝少卿又道:“前段时间听闻窦骁扬想取消与依儿妹妹的婚约,我只当是坊间谣言,没想到竟是真的?”
“要不说这世间男子最是无情呢!”上官明若嘴角泛起一抹冷讽,伸手接过婢子递上来的珐琅茶盏放到案上,又挑眉道:“依儿妹妹不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那点比不过大冢宰府那位?可偏偏那女子会使些狐媚子手段,窦将军请求取消与依儿的婚约,多半是那女子怂恿的。”
祝少卿摸着手帕浅笑,朝东面的过廊回门看了看,方压低着嗓子道:“大冢宰府那位我是见识过的,只怕真要论起来,依儿妹妹着实不是她的对手。等会儿她亦会来赴宴,明姐姐还请耐着性子些,切莫与她起了龃龉!今儿赴宴的女宾多,且要顾着些她的颜面。”
祝少卿说的郑重又婉约,可这话里话外的都在暗示上官明若那大冢宰府的嫡女是个厉害的,其中的挑拨之意甚是明显。
但偏偏初来京都乍到的上官大小姐是个没主张的,上官明若柳眉一竖,先前明艳的面儿也冷了大半,“卿儿妹妹怕她作甚?纵是她站在我跟前,该说的我一个字不落,管她的脸面呢!”
祝少卿闪了闪美眸,只端起案上的玲珑盏吃茶....
看茶盏里白色的茶气渲染,祝少卿不觉在心里暗暗发笑。
她正闷了心思,只见外头有身量小的丫头前来回禀:“二小姐,大冢宰府的大小姐前来庆贺。”
祝少卿掬了心思,还未站起身子,便见一身姿清雅窈窕的少女随了婆子进来....
来人正是前来赴宴的傅骊骆。
“明姐姐...”祝少卿敛了眉梢去拉满脸愤怒的上官明若,“我们过去迎接一下吧!”
上官明若樱唇一弩,忿忿的别过眼去,冷斥道:“她古兮算个什么东西?本小姐才懒的前去迎她。”
呐呐的放开上官明若的衣袖,祝少卿摸了摸鬓角的碎发,面上攒着笑意就迎了过去:“古大小姐真真是有心了,这大热的天儿难为你跑一趟,都是我的不是。”
嘴上说着极客道的话儿,但祝少卿一双狭长的美目恨不能把徐徐上前的绝色少女打量个通透。
打量的越细致,祝少卿就越是在心里埋怨老天的不公。
跟前站着浅笑倩兮的少女一袭衣衫虽算不上华贵,但穿在她身上却道不明的养眼。这大冢宰的嫡女不但容色顶出色,便是她这沉稳端庄的性子和不斐的才情,怕是整个北奕京都都挑不出第二个。
傅骊骆淡淡的瞥了眼亭台处射过来的愤恨眼睛,她桃花面上端是清透。拿手心里头的簪花骨扇遮住刺眼的阳光,傅骊骆笑意盈盈的对着祝少卿福身:“祝二小姐下的帖子我哪能不应承!”
说罢她又示意身后的蔓萝送上锦盒,傅骊骆伸手接过,打开嵌金丝线的盒盖,她随手拿起里面的一只红鸾咬珠的碧绿血簪出来,在阳光的映衬下,那血簪簪体翠绿,衬着鸾鸟通体的红色珠宝还有那嵌着的晶莹剔透的大明珠,整个簪子看上去华贵异常。
便是见惯了好东西的祝少卿也暗暗咂舌,抬起指尖去抚那硕大的明珠,祝少卿笑着惊叹:“这样好的血簪,我当真是第一回见,古大小姐真是有心了。”
傅骊骆把血簪放进锦盒,又双手送至祝少卿手上,笑道:“祝二小姐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这样罕见剔透的血簪看着就是稀世的宝贝。”祝少卿眉眼含笑的拢紧锦盒,朝傅骊骆也福了一礼:“古大小姐既这么盛情,那我就收下了。”祝少卿说罢,又小心翼翼的把锦盒递给身旁的贴身婢女,末了不忘嘱咐一句:“仔细着些,莫要磕了碰了!”
婢女忙的弓腰称是,打左侧的萦花门行了出去。
临近正午,外头的日头比之前更盛了些。
看傅骊骆面上沁着细汗,祝少卿忙不丁的吩咐左右婆子:“把秋雁堂的雅阁多放几盆冰块,我们稍后便过去。”
婆子应是,抬脚便领命出去。
“长兴伯爵府的沈小姐和大将军府的窦小姐来了。”
一容长脸面的婢子前来跟祝少卿禀报。
傅骊骆浅眸微动,转身去看迂回的青砖小径,身着蓝色薄衫裙的沈浣碧正携着一袭纱绿色宫衫的窦媛前来。沈浣碧倒是跟寻常的装扮差不多,只那窦媛蓦然就着了件绿色宫装,样式繁复的宫装虽精致淡雅,但这颜色着实衬不上窦媛那明媚的性子。
傅骊骆驻足沉吟之际,沈浣碧不觉就拔步凑到她跟前,“妹妹几时来的?”
“刚来不久,姐姐最是怕热了,上次给你的逍遥丸可吃的还好?”傅骊骆笑着抬手去拍沈浣碧后领处沾染的细碎絮子。
沈浣碧笑嘻嘻的挽傅骊骆胳膊:“那丸药委实不错,这大夏日的吃上一丸,整个人都舒畅了好多。”
“那就好,姐姐吃完了告诉我一声,我再给姐姐配制就是。”傅骊骆梨涡浅浅,隔着刺眼的阳光,她面色淡然的朝立在亭台石墩旁的窦媛看去,虽离了半丈远,但她还是看清了窦媛苍白的面色,拢了裙裾,叹了叹气,傅骊骆终是上前跟她搭话:“媛儿妹妹身子可大好了?”
水眸闪了闪,窦媛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拂了拂手袖,她一脸不悦的别开面去,语气不悦的皱眉道:“谢古大小姐挂怀,我身子无恙。”
淡淡的两句话好似侵了寒冰一样,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早就知道窦媛是这种态度,但傅骊骆心下并未怪她。窦媛这般对她不理不睬她能理解,毕竟那小女儿心思任是谁都会吃味。
只是她们姐妹就此形同陌路,傅骊骆心里有丝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