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少女眼皮微微跳动,随后双眼缓缓半睁,满脸的惺忪。
“堂兄?”
眼前出现了不可能出现的人,苏凝霜只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便呢喃道:“我这是在做梦吧…”
此时她只觉得喉咙干涩,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倒像是碰上那鬼压床的怪事了,于是干脆将双眼一闭,正昏昏欲睡时,却又听身旁传来了苏异的声音,道:“你没有在做梦。”
苏凝霜猛地睁眼,用尽力气将双目瞪到了最大,终于看得真切了些,片刻后方才确信是现实无疑,一时又惊又喜,尖声道:“我这是…你又为何会在这…”
只不过她此时依旧浑身酸麻,四肢几乎失去了知觉,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却半点也使不上劲,便又慌张道:“为什么我的手脚都动不了了…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这才卧病在床,你回来就是为了看妹妹最后一眼的是吗?爹娘他们去哪儿了…是不是替我准备后事去了…”
这丫头越说越真,还渐渐带上了哭腔,煞有介事的,苏异哭笑不得,只好如实说道:“别瞎想了,没有这回事,你是被…一个坏人给掳走了,昏睡月余,有如此病症是很正常的,过会就好了。”
鬼丫头多半是装模作样的,听完之后立马就不慌乱了,换出一副好奇的神情,眨巴着一双大眼,一连串地问道:“坏人?为何我一点印象都没有?那这个坏人究竟是谁?现在可被逮住了?他又为何要将我掳走呀…还有还有,你说的过会是多久,我现在一点也动不了,难受得紧呢…”
面对这倒豆子般的疑问,苏异略感头大,却不打算被这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于是沉吟片刻,理了理思绪后方才开口说道:“你别担心,那坏人如今…已被我就地正法,以后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至于你这麻症何时才能好转,却是因人而异,我也不知道那坏人在你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说不准时间长短,但绝对没什么大碍就是了,你尽可放心。”
苏凝霜自然而然地觉得那坏人是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恶徒,一听说自己被“动了什么手脚”,便吓得花容失色,也不知那歹人有没有采花的癖好,将自己掳走又是不是因为见色起意,月余的时间,足够什么将坏事都做尽了吧。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颤声道:“我…我是不是已经失身于人了…”
“你这脑瓜子里成日都在想些什么呢…”苏异无奈道:“小丫头年纪轻轻的,也不知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你没有失身于人,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
苏凝霜兀自不信,分析起这种事情来思路倒是无比清晰,质疑道:“你说我已昏睡月余,便说明我被那坏人掳走至少有一段时间了吧?那你又如何知道在你找到我之前,我的身子…没有被人玷污?”
这倒也不能怪她多疑,怕是换做任何一个女子,碰上这样的古怪事情都会有同样的顾虑。
苏异只得再道出实情:“那坏人是个女的,这回你总能放心了吧?”
谁知苏凝霜还记得他刚才说过的话,立马又有了新的疑惑,怪声问道:“是个女的?那你将人家就地正法…”
“行了行了。”苏异不给她继续往下说的机会,连忙先发制人道:“现在我该由来问你了,你可还记得在你昏睡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能打听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苏凝霜略感遗憾,撇了撇嘴,但还是配合着苏异去回想当时的情形。
便见她轻蹙眉头,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你离开杭州不久之后,便陆续有不少大小势力,宗门帮派什么的遣人送来信函,表示有意招苏家子弟入门,其中也不乏一些以传授学识智术而闻名的学府…”
“爹爹对其中一个叫什么…什么‘匀字斋’的学府推崇备至,死活都要我去那里拜师,可那什么鬼斋远在京城,长途跋涉的可不得累死个人,我才不要去呢!”
听闻家中在自己走后有如此巨大的变化,甚至连京城那边都有所反应,苏异很容易便猜到了这是赵降的手笔,想来定是这位太子殿下听闻了自己在杭州城的所作所为后,默契地猜测出了其中的意图,便着手安排了这些这事情,也算是一番心意了。
关于那“匀字斋”,苏异了解甚少,只知那是个讲经传道的地方,但他却十分清楚人家声名显赫,地位尊崇,若是没有太子的示意,想必也不会专程送信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杭州城,只为从一个小小的苏家招揽门生。
“所以你最后还是拗不过大伯,启程去京城了?”苏异笑着问道。
苏凝霜扁起了嘴,哭丧着脸说道:“没错…不过事实证明爹爹做的这个决定是有违天意的,简直就是大错特错,这不我才出门没多久就被人给掳走了,我只记得马车走上了城外的官道,赶车的大叔还让我好好眯一会儿呢…谁知这一闭眼,后面的事情便全都不记得了。”
苏异点了点头,心道玉瑾身为朝天阁的督护,对于朝野上下无论是官家学府还是江湖势力都了如指掌,知道的秘事比起太子殿下只多不少,自然也就能摸清各路门道,要她在匀字斋的信函上动点手脚,再将苏凝霜掳走月余时间而不让人察觉,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也难怪苏家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否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苏君路早该凭着苏异当初留给他的联络方式找上门了才对。
便在苏异沉思时,苏凝霜转动眼珠子四处打量了一番,随即委屈道:“爹娘他们在哪儿呢?我都醒来这么久了,也不见他们来看我一眼…”
这丫头虽在嘴上痛斥苏君路对自己的强硬安排,但真到了见不着人的时候,心里头却又开始吃味了。
接着又听她疑惑道:“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咱家的屋子有一间算一间,我全都去过,可这一间…好像从来没见过啊。”
“这可不是苏宅。”苏异笑道:“你呀,如今正远在青州呢。”
不想长途跋涉去繁华京城的鬼丫头,如今已身在同样遥远但相比之下却像是穷乡僻壤的青州近城,苏异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