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不出毛病就是最大的问题,试问,多少年了,范纯仁的心情从未这般激动忐忑过。
也由此可见,这首词对他造成的冲击力。
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宋人对词的爱好程度,足以毁天灭地,尤其是似于范纯仁这类之人。
下一刻,范纯仁做了一个让这些好友足以铭记一辈子的好笑事。
只见范纯仁一把抓起桌上写有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词语的纸张,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尧夫,你作甚去?”
“尧夫,我们还未听你点评此首词呢?”
“多少年了,都未曾见过尧夫如此急躁,真是罕见了一次。”
“兴许,这首词着实是太过震撼,让尧夫失了理智。”
……
三两好友一致觉得就是如此。
范纯仁却是一路奔到欧阳修府邸上,不由分说就闯了进去,幸好府中下人都认得这位老爷故人之子。
等见到欧阳修,范纯仁将这首临江仙一掌拍在欧阳修跟前。
“欧阳伯父,快看。”范纯仁喘着粗气道。
欧阳修亦是刚刚下朝回到府上换了一身便服,他见着一身狼狈状的范纯仁,摇头道:“尧夫,许久未见过你这般毛躁了。”
毕竟是范仲淹的子嗣,欧阳修待范纯仁就像对待自家后辈一般。
寻常时候更是常常拉着范纯仁去拜访故友亲朋,关系甚至胜过亲子侄般。
今日,范纯仁急急忙忙来到府上,又不知发了什么疯。
范纯仁哪里还顾得上这般多的繁文缛节,只是指着那首临江仙诗词道:“欧阳伯父,莫要耽搁了,快些看看。”
欧阳修也是一方大佬,对于诗词的喜爱程度不亚于范纯仁,范纯仁敢笃定,欧阳修看了这首词势必会比自己更加激动。
唰。
欧阳修甩了甩袖子,然后淡然拿起范纯仁放在桌子上的那首诗词一观。
“临江仙。”
欧阳修看到词牌名呆了一呆,甚好。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唰。
欧阳修只是读了这么一句,就激动着心颤抖着手,这……好词呀。
“是非成败转头空。”
蹬蹬。
要不是范纯仁扶着欧阳修,恐怕他早就跌倒在地。
这句词,实在是震撼人心,究竟是历经了怎样一番人间往事,才能够写出这般神句来。
这句词,无疑写通了这世间的所有事情,最后全是一场空罢了。
范纯仁对着欧阳修道:“欧阳伯父,莫急,精彩的还在后面。”
这首词欧阳修才读了一半不到就这般神情,范纯仁真怕一首临江仙还没读完,欧阳修就先晕倒了过去。
欧阳修稳了稳心神,继续接着往下看去。
说实话,此刻,欧阳修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也要阅完这首诗词,不然,死不瞑目。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甚至,欧阳修念出的诗词中带有颤音,久久不散。
呼。
欧阳修不得不调整呼吸,不然,他真的要晕过去了。
青山,夕阳,依旧在,几度红。
这……这……这……。
欧阳修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良久之后,欧阳修才敢往下接着读去。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又是一句神仙词句,欧阳修甚至觉得一辈子所作诗词都喂了狗。
这首诗词,简直就是人间极品,令人爱不释手。
范纯仁只好全神贯注的扶着欧阳修,生怕下一个瞬间这位欧阳伯父就一头栽倒在地。
那时候,他范纯仁可就真的成了大宋罪人了。
“一壶浊酒喜相逢。”
在欧阳修读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能够看得到一位狂士在痛饮一壶浊酒,眼眸中皆是喜悦之情,那是看见老友的喜悦。
朝闻道,夕死可矣。
如果让欧阳修能够做出此等神作,他宁愿少活数十年。
“欧阳伯父,最后一句,最后一句。”范纯仁想见到欧阳修读罢最后一句诗词的表情,大抵会很可爱。
欧阳修呵呵一笑,对着范纯仁道:“尧夫,你这是在要老夫老命呀,如此神作,竟这般晚才送到老夫跟前,着实该打。”
范纯仁无语,方才,我送来的时候您老可还说要稳重些的。
怎地到了现在,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欧阳修终于一字一句将这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读罢,深深的痛吟一番。
欧阳修仰天叹息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古今多少……”
一遍一遍又一遍,遍遍不厌其烦,遍遍嘴中咬嚼一番,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首诗词中,句句直扎人心,句句脱离人间,句句可称之为神句。
多少年来,从没有过这样的词句问世。
今日,他欧阳修能够读到这首神作,可以安息了。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修才对着范纯仁问道:“尧夫,笑话看够了?”
范纯仁下意识地点头。
“不,没,欧阳伯父说的哪里话。”范纯仁惊出一身冷汗。
欧阳修冷哼一声,你小子何等心思老夫再不晓得嘛。
“此作一出,可震动整个天下。”欧阳修下了评语道。
范纯仁也是觉得如此,这首临江仙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欧阳修直至现在才反应过来,问道:“尧夫,这首临江仙你可知是何人所作?”
此人,必定是名动大宋朝的读书之人,不可为泛泛之辈。
不然,那定然就是潜龙出世,是要掀起一番大波澜来的。
欧阳修心中猜了一遍所识之人,皆非此作者。
范纯仁道:“这首词是由孟州传来,是大阁学会众多士子游历龙源之地,遇上一人,两方讨教,那人面对奔腾黄河水狂饮一壶烈酒,继而做出此首词来。”
欧阳修叹息道:“果然,一壶浊酒倒也应景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滚滚黄河东逝水,唉,都差不多,不过长江更具有历史意义,想当年火烧赤壁等等典故。
“欧阳伯父,此人便是……定州,应彦羡。”范纯仁缓缓道。
嘶。
一口凉气让欧阳修呆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