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秀是朋友,登门来关切帮助,站在她们的角度做事情,但还有很多不是朋友的,直接在报纸上表达了态度。
“这个时候,安朱倒真的是妇女的典范,说走就走,只是不知道同样娶了年轻漂亮新太太的章先生,又和曾被她嗤笑谩骂的人有什么不同?”随翩严重怀疑这是梁南方的马甲,就算是他本人也是他亲近的人。
没等章寿做出反应,随翩就先撕了回去。
“他没有有过夫妻行为却愿意对我负责任,南方诗人有过夫妻行为却要赖掉应该负有的责任,这就是他们最表浅的不同。”
随翩用实际行动证明,不再是章太太,没有了章寿的庇护,她还是那个能手撕文学界,战斗力两米八的安朱。
能如此坦荡得说别人还耻于宣诸于口的闺中事,着实是旧时代女性中特立独行的一支奇葩。
随翩的组合拳还没打完,紧接着又连发了好几篇文章,标明自己的立场。
“章寿先生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恰恰相反,他很照顾我,我很感激他。”
“是时代的错误把我们绑在一起,原本的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心气自己独立生活,现在我能自己活了,没有必要继续那个错误。”
“这不是我们的错,只是统治阶层和某些高高在上夸夸其谈的先生们只会把痛苦施加给最无力最弱小的人而已。”
“我比景宋的运气差了一点,没有投到那样一个开明的地域,没有一个可以自己争取的家庭,但是比起别的女子我的运气又是多好?遇到了大先生。他庇佑我,保护我,在如今中国的世道,我还能强求什么呢?”
原本还是想讥嘲章寿也是个易妻,遗弃糟糠的人,可是这哪有下堂的糟糠自己下场支持前夫离婚,还冲锋陷阵比谁都凶猛来的惊奇?
虽然也有人说她是封建典范,不仅给丈夫纳妾还自请下堂换妻,但是这个炮火和关注集中在安朱身上,对章寿的影响就变得很小了。
至于说随翩的,她也不在乎,蹭着这个热度,随翩的文章都好发多了,这都是稿费,都是钱啊!
而且随翩不是一味得支持章寿的,有时候立场态度不同,她也会明确得刊文反驳,这自然又是一个好话题,又是一波炒作。
知道这一波波炒作能给随翩带来多大的好处吗?她都找到工作了!虽然只是北平妇女协会的宣传干事,但是有钱啊!有稳定的收入啊,固定的社交圈,能认识,见识到很多历史上有名的先贤。
余芳也带她去参加同学聚会,也认识了一些女学生,别人对她的态度有亲近有疏离,评价也是有褒有贬,但是声望慢慢累积,安朱也渐渐有了自己的地位和名声。
哪怕章寿还是因为肺结核过世了,也没有人再敢当着她的面轻蔑嗤笑,因为她现在的地位,是因为安朱这个名字,而不是章太太这个身份。
“姨母!”卓泽明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了,背着书包跑的满头大汗。
“怎么了?”随翩放下手里的笔,问道。
“姨母,外婆说,舅婆婆不好了,你快回去看看吧。”卓泽明拉着随翩的衣袖,神情紧张。
“怎么会?”战争未至中期,鲁瑞扛过了丧子之痛,少了分家之苦,章寿的儿子,章建的女儿都在她膝下得享天伦,怎么会突然不好了?
章寿还在的时候随翩倒是经常回去看鲁瑞,可是陪着鲁瑞熬过了丧子之痛,办丧事的时候意识到她的身份尴尬,就去的很少了,倒是卓泽明因为他外婆章德还和鲁老太太住在一起,来往不受限制,安朱也就就让他带些东西回去看望老人。
“外婆说,舅婆吃不下东西了。”卓泽明表情惶恐。
年纪这么大了,吃不下东西可是大事。
随翩踌躇了片刻,还是提上个瓦罐,叫了黄包车急匆匆去了。
“安姐来啦……”章寿过世之后,景宋也苍老了好多,只是她天生圆脸,倒显得随翩干瘦。
“景妹,我听泽明说老太太吃不下饭了,带点东西来。”随翩勉强笑着摸了摸身边这个小男孩的额发,“海鹰都这么大了?”
海鹰抿紧了嘴唇,倒不是没礼貌,只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
“她是想你了,我和韵如无论如何也没有你照顾的贴心。”
随翩也没在意这个,等景宋让开了路,就急匆匆得进去了。
“老太太。”
鲁瑞软在床上,七八十岁的老人形容枯槁,却不见当时爱说爱笑的慈祥模样:“朱姑来了。”
“老太太怎么又不吃饭啊……我做了西瓜膏,老太太试试看?”随翩絮絮得念叨着,问道。
“嗯,甜,还是那个西瓜味。”鲁瑞握住了安朱的手,“朱姑,东瀛人要打过来了,老三要跟着学校去西南,你去不去?”
东瀛人的军队已经逼近了北平,北平是大概率守不住的,所以诸多高校决定,联合南迁。
章建在北平大学任生物学生理学教授,选择了随校南下,会把鲁瑞和章德也带上。
“娘。”章建这才知道了她的打算,变了脸色。学校南迁人员众多,可到底位置有限,章建带着自己的妻儿老母,还要带个舅母已经很麻烦了,还要再带个前大嫂,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他现大嫂都不走呢!
可是鲁瑞根本没有问过他!只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安朱带上!
她对这个前儿媳,倒是比现在所有的儿子儿媳都要好。
就算是景宋也决意留下,也没有见她这般紧张。
“老太太,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看,我现在也不是没有身份地位的人,我能自己走的。”随翩是没有自行离开的打算。
马珠奔赴战场的那一年,随翩认识了当时还在世的李先生,在他的引荐下暗中入了党。
冥冥中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大势,但是既然来了这一回,什么都不做,随翩良心不安。
可是她没想到北平城的党组织在几次清洗和围剿之下死伤惨重,安朱是他们用性命守口如瓶保下来的,她就要对得起那么多条宁死不屈也不曾开口吐露她的身份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