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关于北越的税收制度,那简直说起来都丢脸,郑氏幕府在北越实行的叫统税制。
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包税制,一个县缴多少税,是定额的,这个额度还是跟各县的土豪士绅商定的。
而一旦税额定下来之后,郑氏幕府就只管收税,至于税是谁缴的,郑氏幕府是不管的。
这就导致了各县的土豪士绅,一定会把绝大部分的税额,摊给没有地位的富农和拥有十几亩地的自耕农。
这种收税的方法,哪是在收税?这是在特么的乞讨!
乞讨各县土豪士绅从吃完肉的牙缝中,剔一点出来施舍给郑氏幕府,而且郑氏幕府还要替土豪士绅们承担来自底层的怨恨
叶开能忍受这种税收方法?
万万不可能!
要他当北郑的人,恐怕是瞎了眼,心狠手黑的叶大王,绝对不是历代郑主那样的软趴趴!
说起郑主,叶开想起来都觉得惨,当年的实行如此税收的郑氏幕府软弱无比,连麾下的三府军断断续续长达几十年的作乱,都无法平定。
倒数第二代郑主端南王郑棕时期,三府军再次作乱,袭杀了郑棕的心腹大臣,把他困在升龙城内。
堂堂郑氏幕府之主,竟然差点被被活活饿死,最后还是靠北越的土豪士绅调解,才被三府军释放。
话说这玩意,北郑还真跟日本很像,北郑称黎家皇室为朝廷,自称为郑氏府僚,郑主强大的时候,就能领袖北越,软弱的时候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
而依附于郑家的军事集团三府军,更是跟日本军人一个德行,非常喜欢下克上,动不动就鼓动郑家旁支夺权,随后大肆收割战争红利。
但谁要夺他们三府军的权,那就集体造反,搞天诛国贼,弄得历代郑主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削弱三府军的权力。
当然,在端南王郑棕治下的这一次三府军叛乱彻底玩过火了,就在三府军释放郑棕后不久,西山阮惠看准机会立即发动北伐!
这一下刚刚内讧完毕的三府军和郑氏幕府极度拉胯,根本没组织起哪怕一点点像样的抵抗。
郑棕带着百余象兵逃出升龙,最后在太原省被农夫阮庄擒获,轮番受到极度羞辱的郑棕,羞愤之下一杯毒酒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三府军,被阮惠吊起来锤了好几次之后崩溃了,余们与北越的土豪士绅纠缠融合到了一起,但军虽然没有了,三府军的思想却还在。
这也是叶开要出重手的最大原因之一,他要彻底清除三府军这种流传了上百年的,极度危险的军事怪胎和思想。
他本来就是外人,最怕的就是越人团结起来天诛了他,所以三府军生存的土壤,必须铲除!
当然,也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要把北越民间的财富,从土地上挤出来一大部分。
工业化,说起来好听,但可这是要花很多钱的啊!
勘察矿藏,修葺道路,疏通河道,都是要花很多人人力物力来做的。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拉瓦锡已经在硅藻土方面取得了突破,比较稳定的硝化甘油炸药就快有了。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可是个非常大的进步,没有稍微稳定点烈性炸药,开矿的难度会大到难以想象。
先决条件有了,但所有的这一切,总不可能就让叶大王一个人来搞吧?
他又不可能只管工厂的事,也没有多少高素质的管理人才,到时候搞出一堆官僚企业怎么办?
而工业化也不止就是建立几个煤矿和铁厂这么简单的事,你不把这一行搞得有利可图,到最后就会变成一潭死水。
光靠行政的力量去推动,除非你像后世的共和国那样,有一大批有素质和操守的人才可以用,有现成的老大哥给你指,路乃至亲自下场帮助,不然就是妄想。
而叶大王,很可惜,这两样他都没有,所以他建立工业化的最重要因素,除了自己带头搞,砸大钱以外,还要把这一行弄成是有利可图的行业。
而现在,在北越,或者说在整个东亚儒家文化圈,最有利可图的行业是什么?
是买田置地!
特别是北越这种膏腴之地,土地单产高,还特么的不用缴税,买了就能用一辈子,还能传给子孙,更能控制大批佃户的人身自由,形同国王一般!
看看,还有什么比买田置地更好的买卖吗?
所以叶大王现在,倒不是真的想收多少税上来,就算目前的农税翻一倍,一年也不过就几十百把万两银子,虽然看着不少,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能有多大作用?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把买田置地搞成一门赚得极其有限,甚至还会亏本的行业!
养佃户、养耕牛,置办农具都是要钱的,还要防止天灾,只要他们免不了税,加上隔三差五的有官府找麻烦,种地的利润就会直线下降。
把资金从土地上挤出来之后,只要挖矿、办厂变得有利可图,就能把资金给吸过去。
到时候大家一起投钱,一起搞,才能把这个产业搞活,也才能把他们跟叶大王绑的更紧。
同时搞工业化,一定会需要很多劳动力的,在这个时代,如果你让一个平民在种地和工厂打工中二选一的话,他们百分百的会选择种地。
说实在的,叶大王穿越前也是农家孩子,在农村种地,如果只求混个温饱的话,实际上种地并不是很劳累,除了农忙时节以外,其他的时候都是比较闲的。
相比起种地,这个时候的工厂,那可就是如同地狱了!
再过个十几年,阿妹你看的劳动工人平均寿命都只有三十几岁,一个十几岁壮小伙子进入工厂,特别是当矿工的话,不到十年下来,人就累得不成型了。
你要敢说劳动强度太大,工作时间太长,信不信卡内基拉着大炮跟你讲讲道理?
为什么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工人运动会风起云涌,那是因为工人实在是太苦、太累、太悲惨了,卖完了力气,就只有流落到街边等死。
资本主义建立在血泪之上,这血泪可不单指殖民地半殖民地人们的血泪,也有本国工业工人的血和泪!
而叶大王把土豪士绅们的种地产业搞得无利可图后,他们就势必再也养不起那么多的佃农。
这些失了生路的佃农就只有一个选择,男的成为矿工,女的成为纺织之类工厂的织工。
回想一下夏衍的《包身工》一文,那种强度的工作和难以忍受的环境,人还不如山坡上的牛羊。
工业化,绝对不会是一个浪漫的词!
想到这里,黑了心的叶大王沉默良久,他看着一票被吓得如同鹌鹑,胆战心惊的等待着未知未来的北越土豪士绅,说了一句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
“真要苦了交趾之民了!”
叶大王一字一句的说道,随后挥了挥手。
“阮性立即处斩,直系后裔一体斩决,邓尚书立即拣选干吏勘定田亩和等级。
尔等要是配合,勘定田亩等级的干吏,就由尔等推荐。
不配合的,那就好好等着勘验,敢反抗的,阮性的下场,就是尔等的明天!”
说完,叶大王头也不回的往城墙下走去,周围的兵丁合围过来,把一票土豪士绅围在了腥风阵阵的城墙上。
一想到交趾之人将要过的日子,叶大王心里就是一阵叹息。
不得不如此了!
不过对他们来说,这一两代人受苦,后世子孙倒是可以享福了。
后世欧洲的高福利怎么来的?不单是他们祖宗抢遍全世界,还有几代人猪狗不如的日子挣来的。
我的心肠,怎么就变得这么黑了呢?
叶开慢慢的朝升龙皇城走去,今晚一定要找几个温柔可人的宫人,安慰下自己受伤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