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刘浩打来电话的那个号码是一次性电话卡，无法追查其来源。

当南潇在审讯室里见到这位刘队长的时候，他浑身笼罩着一种灰暗的颓然色彩，宛若暮色中苍凉的落日，平静地接受自己注定消亡的命运。

沈洛白首先提问：“刘队长，你和王麻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很重要吗。”刘浩神情寡淡，仿佛对外界的一切事物都丧失了兴趣，只等着一个最终的审判。

沈洛白没有说话，深邃而锐利的视线凝视着对面的人，宛若刀尖上悬着的那抹锋利，寒冽如冰，无所畏惧。两人在这种无声的氛围中对峙了一会儿后，刘浩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里流露出嘲讽，又开口问道：“有烟吗？”

沈洛白看了一眼南潇，小孩应该不喜欢烟味。

“什么牌子的烟？”南潇开口问道。

刘浩顿了一下，说了两个字：“随便。”

沈洛白不自觉地微拧了一下眉头，只要小孩跟异性主动交流，他心里总会有点在意。

点上一根烟后，双手被靠在桌子上的刘浩把头埋得很低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淡青色烟圈，他面上的神情放松了几分，又吸了一口烟后，开口说起往事，“大概六年前，王麻子找到我，说有笔赚钱的买卖想跟我合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没什么奇怪的。”

“你一个刑警队长，王麻子怎么会主动找你合作，他不怕引火自焚吗。”沈洛白道。

刘浩呵呵一笑：“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的，只看你手里有没有筹码。”说完，他看了沈洛白一眼，话中暗藏深意。

从审讯室里出来后，南潇对沈洛白说道：“刘浩还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刘晨，他很有可能是对方手里的筹码。”沈洛白点了点头，刚才听到刘浩说筹码两个字的时候，他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事不宜迟，沈洛白带着季凌和小张返回封远县，周城，南潇和q留在市警察局。

到达学校后，刘晨的班主任说他今天请了病假没有来学校，随后，沈洛白带着季凌和小张前往刘晨家中。

敲响门后，刘浩的前妻刘静打开了门，沈洛白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些猩红，像是刚刚哭过，面对沈洛白的询问，刘静的神情也有些躲闪，说是把孩子送去姥姥家了，但是这个苍白的谎言经不起任何推敲，连糊弄刚进警局的新人都办不到，何况还是沈洛白这样道行高深的大魔王。

在季凌的细心劝解下，刘静这才说出实情。昨天她去学校接刘晨放学时，路上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孩子在他们手上，威胁她要是敢报警就立刻撕票。

事情的脉络已经很清晰了，真正与王麻子合作的另有其人，这个人怕事情败露，先指使刘浩杀了王麻子，又派人绑架了刘浩的八岁儿子刘晨，让他一个人顶替所有的罪名，而刘浩怕这个人过河拆桥，才会在话中隐含暗示。

筹码……，细细斟酌这两个字，沈洛白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

“走，去刘浩家里。”

罗文正坐在真皮材质的办公椅上欣赏着自己这间宽敞的办公室，局长王杰带人走了进来，这位局长神情肃穆，步伐凛然。

“带走。”

罗文面色惊变，勉强镇定地询问道：“局长，这是什么意思？”

沈洛白从门外走了进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只录音笔，这是他在刘浩家中找到的，就算不为自己，这位刑警队长也要为家人留一道保命的筹码。

审讯室里，当季凌把录音笔中的录音当场播放给罗文听时，他整个人的精神变得委顿不堪，老实交代了刘晨在哪里，不想再多背上一条杀人罪。

之后，警方根据查获的资料，对本市拐卖儿童和毒品交易的地下组织展开了一场规模庞大的抓捕活动。

沈洛白一行人回去时，南潇把那名少年也带上了。少年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的信息就是病号服上的一个编号：19，南潇便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小九。

虽然四名死者的来历查清楚了，但是买主的信息还是没有查到线索。

回去后，南潇把小九带回了家里，当纪星辰看见小九那双蓝色的眼睛时，他神情闪过一瞬间的变化，旋即便消失不见，宛若月色下泛起的一丝涟漪，难以捕捉。

晚上，南潇坐在书房里看着文件袋里的那份资料，纪星辰拿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将杯子放在南潇面前的桌子上时，他视线扫到那份资料，眼神冷了一下。

“星辰，你看看这份资料。”

纪星辰接过南潇递来的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说道：“这是一份关于药物开发的实验资料，不过上面记载的实验数据并不完整。”

“这份资料是用快递寄给我的，是我父母在十年前合作的一个项目。”南潇说到这儿，顿了顿，视线看向窗外的夜色，问道：“星辰，你听说过人鱼的眼泪吗？”

纪星辰神情黯了一下，“潇潇，你查到了什么吗？”

“人鱼的眼泪，是一种药物，用来加强人类在某一方面的潜能和天赋，但长期注射这种药物，眼睛会慢慢变成蓝色，这种药物是十年前才发现的，而这时候有人给我寄了一份我父母在十年前合作的一个研究项目的资料，小九应该也是这个人送到我面前的。星辰，我父母究竟是怎样的人。”

南潇面对着窗户，看不清她此刻面上的神情。

纪星辰低垂下视线，微微淡蓝的眼睛里浮动着细细碎碎的微光，好像被风吹散的月光，温柔细腻，看着却让人悲伤，他抬起双手，轻轻拥在南潇肩前，说道：“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南潇抬起右手放在肩前那只白皙修长的右手上，窗外银白的月色仿佛女神垂下的裙摆，在夜色中轻轻飘荡，将这座城市包裹。

当谜团一层一层被解开，人性又会经受怎样的考验，那些想守护的，那些想拥有的，是否会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