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浑身筛糠般颤抖,眼中噙满晶莹的泪花,陈昭吓得赶紧安抚道:“乖,你身子还未好,不能哭的。”
“其实,我该告诉你的。”陈昭垂下头,他那会儿不该见她赌气不理她,便直接去了林府,也不告诉她去做什么,留下她一个,外面下着狂风暴雨。
捧起她的脸,陈昭帮她擦点眼泪道:“莫哭了,哭多了定然会伤身子,尝尝糖葫芦。”
说着,便走过去拿来一串糖葫芦和包子,如变戏法一般放到她的面前说道:“你想不想尝尝味道如何。”
正是暑天,哪里有卖糖葫芦的贩子,定然是他自己做的,心中羞愧难当,不该那样对他,便接过糖葫芦轻轻啄了口道:“嗯,味道香甜。”
程绮烟点头,眼神落到刚才倒地的家具上,将手中的糖葫芦放在一边,轻轻道:“陈郎,让我再瞧瞧你的伤势。”
她小心的将油灯和蜡烛同时放在桌子,将陈昭胳膊和肋骨旁的裹伤布解了下来,轻柔的抚着他的伤口观察了一阵儿。
见刚才黑暗中的碰撞并没有伤及结的疤,伤口旁边也有新肉长了出来,脸上浮现出放心的笑容。
随后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的帮他擦掉血痂,又重新换了新的布带缠好。
她并不是吃醋,应该感谢那个女子救了他,是在生自己的气,只是觉着他最重要的时刻里是别人陪着他,不是自己,心里滋味有些不好受。
随后拿出从孟州带来的伤药膏子,这是她想着如果他在金陵受了伤,此物派的用场。
素白的手指剜了一块青绿色的药膏,一点点的涂抹在他的伤口周围。
陈昭很怕痒,正巧被她涂药涂的想笑,不想条件反射,一侧身子猛躲差点把靠在他身侧的程绮烟给甩到地上,胳膊也撞在了不该撞的地方。
便寻了个话题道:“我不在孟州的这段日子,生意如何?”
程绮烟似乎并没有责怪他刚才的冒失,只是一五一十的道:“生意每日还好,诗集也印了一万多本出来,来金陵寻你时有些忙碌,不知还剩多少。
你不在的这几日,你的分成应该是两千三百四十三两,我每一笔都算的很清楚,这次爹爹也让我把医馆的大部分都带来了。”
陈昭看着她道:“带那么多银票做什么,还得去钱庄兑。”
“那日吴耀说你出了事,爹说金陵不比孟州,寻你进衙门请人都是需要银两,多备些是好事。”
自己走的这些日子,这丫头却把自己该得的银子算的这么清,说明她的心是向着自己的。
得此一女,夫复何求。
看她还在检查自己的伤口,生气还不忘心疼自己,陈昭哭笑不得道:“唉,傻丫头,我是男人,怎么会怕疼。”
两人说话间,帮厨的两个丫环将药和鸡汤端来,程绮烟却硬是看着陈昭吃下了大半的鸡肉,才满意的喝起汤来。
糖葫芦是陈昭用糖浆裹了金陵当季的水果,程绮烟一手摸着他脸道:“陈郎,你对我真好。”
“嗯?一会儿陈郎一会儿陈昭的,这称呼不好,好绮烟,叫声哥哥来听听。”
“才不要。”
陈昭挑了颗大红的果子,边削着果子边问道:“我对你这么好,你还忍心生气,说日后还敢不敢?”
“你这些日子受苦了,我哪里还忍心责怪你这坏人。”程绮烟娇笑着拿鸡腿夹给他道:“尝尝吃的惯,若是吃不惯,明日我去帮你做。”
陈昭看她脸色红润,比刚回来时的脸色好多了,果然心病还需心药治这话错不了,自己是这丫头的灵丹妙药啊。
这一夜注定是风雨交加的不宁之夜。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绮烟悠悠醒来时,已经是天色大亮,正要起床,却看见陈昭睡得酐甜。
看着他有些消瘦的脸,她心里又是甜蜜又是苦涩,轻轻摩挲着他的鼻梁,从旁边的盒子中取来她在孟州的寺庙中求来的平安符,放在一侧道:“有了平安符,以后你就不会有那么多灾祸了。”
她的话被醒来的陈昭听到,炯炯有神的看着她道:“早。”
“你,你醒了。”她轻声道,心中有些羞涩,刚才自己说的什么平安符的话一定是被他给听到了。
“吃过饭我带你出去走走。”陈昭摸了摸她头道。
凡是他说的话,程绮烟自然是愿意听的,便去厨房为他准备在孟州常准备的饭菜了。
出门时,雨已经停了,几个小厮弯腰扫着院子里被风这断的花枝和叶子。
金陵的青石巷,有着烟雨江南独有的味道,叫你乍看一眼,就体会到悠闲自在的感觉。
可是当你一遍又一遍的去感受这感觉时,却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白墙青瓦的干净,与朦胧美感。
两人沿着旁边的路拐进一条通往河边的小巷,突然就将热闹的街市隔绝开来。
青苔从青石缝中爬出,湿漉漉的地面与巷子未散的雾气,似乎是一幅仙境。
陈昭与程绮烟怕太过招摇,便换了两身书生衣服打扮,陶一仙忙着在看陈昭记录顾映寒说的内功心法,便没有跟来。
王六元带着几个小厮去置办陈昭需要的一些东西和府里的日常生活所需,也没跟来。
两人踏着青石板的路,慢慢踱入小巷,云缝中出来的阳光细细地散落在秦淮两畔的屋脊上,巷子的尽头,是一处延伸进水中的青石台阶,几个妇人拿着木盆边洗衣服边嘻哈说着柴米油盐,时不时大着嗓门笑两句。
河边还是一如既往地,河水带了些浑浊,街两边出现了不少蓬头垢面的人。
一夜之间金陵城似乎多了许多的乞丐,而且奇怪的是许多官差和衙役在街上不断的走动巡逻,似乎是在维持治安一般。
陈昭带着程绮烟向前走了几步后,便看见一处地方排着极长的人龙。
走到排队的人龙尽头,才发现是高守在那里拿着大铁勺子给灾民盛粥。
“高大人。”
“陈兄恢复了许多。”
看陈昭盯着自己疑惑,他拿过旁边排队的人递过来的碗,舀了一勺的清粥道:“今日一大早,林大人上朝回来,便说让我将府中的余粮拿出来布施。”
“原来如此,林大人呢。”陈昭看了眼身后的人,有些人的口音并不是江南一带,想必是因为灾情而来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