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沧澜皇室的血脉......
群臣默默无语。
能够在宦海中坚持到现在的,又有谁会不是心思玲珑之辈,怎么会不知道能让使臣带来的刺客都认识的人,在异族会有着怎样的地位......
左丞相当年初入官场时,也曾遭受过这样的质疑,只不过陛下从未动摇过对这位权臣的信任,所以那种无异于挑拨离间的流言很快便也隐匿在了乡野之中,成为永远的流言......
这么想起来......
左丞相为异族,未必就是谣言........
纵容幼子抗旨,提出计划让侍君假死离开,也未必就不是这位心思深沉的老臣在谋划着同时保全陛下和侍君,可是她却没能料想到,陛下宁愿蒙受被民众质疑的风险,也不肯真的让侍君离开她.....
这.....可如何是好?
本应该是和美的晚宴,却因为刺客的刺杀而变得乌烟瘴气。
秣倾带苏轻回苍梧宫好好休息,临走时又脚步一顿,回身冷厉声道:
“传令关闭宫门,此事朕要彻查!”
薛婉柠微僵。
苏轻其实在药粉覆上的那一刻便不疼了,只是微微垂着眼睫,看着带他回到苍梧宫的人小心至极地为他吹气。
系统出品的药物大部分都有着限制,无法对除宿主以外的对象发生效力.....
不然秣倾就算花光了积分也不想让他疼。
她已经觉得自己心脏在一阵一阵地揪着疼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只能让他受伤.......
苏轻看了她一会儿,才哑声开口:
“妻主,我不疼。”
秣倾眼睫轻颤。
苏轻低眸:
“这件事让我来查,可以么?”
秣倾顿了顿:
“等你伤好再说。”
苏轻却只是语气平缓地道:“不碍事。”
最后还是依了他。
这件事交由皇侍君处置是群臣都没有想到的,这样一件针对皇侍君的秘辛,陛下竟然毫不避讳地交给在岚国,本来不该有任何权利的男子来查,简直就是毫无底线地纵容着宫中那位,群臣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说此举不妥,就注意到他们陛下的眼神格外冷。
微怔之后没敢再开口。
今日的早朝结束得异样得快。
因为皇侍君要审理此事,散朝后的朝臣也没有离宫,而是神情沉默地候在殿外。
最后证实是薛丞相与使臣有旧,与他交游时,身边小厮被收买,在宫宴的酒水中下了软骨散,一种能使人失去所有反抗之力的药物。
女皇陛下震怒。
下令将丞相削职押入大牢,薛婉柠脸色镇定地说冤枉,秣倾冷笑:
“朕和群臣都中了招,丞相的下属却恰巧在刺客得手之后赶来,丞相这也未免太冤枉了!”
说着不等薛婉柠辩驳,便有侍卫上前将她制服。
薛婉柠还算镇定。
她对自己的才能有信心,岚国的女帝若还想治理好岚国,势必会惜她一命。
却没想到来到天牢中的人,是苏轻。
依旧还是如玉面容,清雅出尘,可是眉眼却是那样的冷。
薛婉柠多智近妖,上一世根本就未来到岚国,这一世假意不知沧澜使者的刺杀计划,配合他们,又让人来救驾,无非是想邀功,恐怕也还想着,若是能揭穿他的身份,更好......
他与薛婉柠结识不过是因为她是母亲的学生,她竟还真的以为可以左右自己的选择,还差一点让妻主受伤......
芝兰玉树的男子剑锋已移出剑鞘,薛婉柠才回神,大骇:
“无忧!”
“我对岚国有功!”
眼前月白衣袍依旧的人好像没有看到眼前溅的血,只是缓缓地把剑放回剑鞘。
他宁愿自己为陛下分忧,也绝不可能将这个隐患留在陛下身边。
丞相在狱中无故暴毙,这件事引起了群臣的极大愤慨。
秣倾在大殿上发了火:
“如果案子是朕审的,你们是不是也要将薛婉柠的死推到朕的头上来?!”
他们的女皇陛下疾言厉色:
“朕的侍君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满朝文武满意?!”
伴随着这疾言厉色的贬斥的,是女皇陛下甩下来的奏章,个个都是言辞激烈地抨击皇侍君公权私用,公报私仇。
秣倾见群臣伏地,冷笑,语气暴戾:
“既然诸位对皇侍君如此不满,看来朕这个女帝也做到头了,皇族并非毫无所出,你们还是自择明主,早废帝位吧!”
“陛下,使不得啊!”
“退朝!”
前朝风波四起,民间却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丞相被杀,好在岚国前朝还有老臣坐镇,也不算群龙无首,可是他们的女皇陛下像是真的动怒了般,竟然一连几月,都不曾上朝。
只是偶尔处理下政事。
群臣对此惶恐不安,几番请德善传达他们的惴惴不安之意,陛下却好像从未收到过一样,不仅不上朝,和皇侍君也更加如胶似漆,群臣是又后悔又无奈。
一个尚且算是有手腕的丞相,和一个政事毫无错处的女皇,谁都知道该偏向谁,他们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要开罪皇侍君?
如今却只能自讨苦吃了。
时间一长,叫苦不迭的群臣竟也习惯了这样前朝自治,陛下只需圣裁要事的模式来处理政事,不再一天一道折子地请他们的君主上朝了。
秣倾对这样的局面表示很满意。
苏轻本来还担心自己一意孤行杀了薛婉柠会让她为难,都准备好了罪己诏和假圣旨,为一直挡在他面前的陛下,挡下这一次,没想到她却直接放权朝臣,心安理得地待在自己宫里与他弹琴翻书,好像根本不在乎这她前世苦苦维持的天下。
苏轻恍然一瞬。
想起那个与他交换的声音说过的“她恨不得拿天下去换你”,眼睫轻颤。
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的人手指已经覆上了他的手背,压着琴弦,缓声问:
“夫君,我们今日弹《千里远》好不好?”
《千里远》是古时远聘的楚文越所作。
他为岚国与邻国的盟约,远赴北方,成为了邻国君主的男侍,却被折磨致死,死前因为悲戚无法回到家国安葬,撑着病体写下这曲《千里远》,所以岚国才有皇室不可与异族通婚的传统,来避免这样签订盟约,子民却又被凌辱的局面。
苏轻低眸:“为何?”
秣倾想了想,看他,缓声:
“阿轻远游过,到过母国对不对?”
苏轻喉头滚动一下,哑声:“妻主.......”
秣倾弯眸:“你现在就是我的皇侍君,我若在位一日,沧澜与岚国必将永存旧好。”
她也会,永远珍重她的阿轻。
不让任何事,任何人,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