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无声。
有人说沉默才是对人情绪的最大感染,或喜或哀,在无声中传递的,是一种比任何语言都要神奇的东西。
他们所见的,所见赤诚之心依附的男人,此刻弯着腰干,虽然身形佝偻,但是却似乎有一道柔和的光芒散发开来,一晃眼又不见了。
“请你们继续,为了活着而奋斗。”
我是无能的人,逃离这一切才是我的宿命。
林鸠在心里默念着,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走上前去,一个个亲手为他们整理衣衫。
他的眼眶无法抑制地涌出泪水,直到模糊了视线,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拖了出来。
好半天,林鸠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有些失态了,拍开朝天鸽的手。
“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让在场的人都心魂一颤,他们都察觉到了林鸠的不对劲儿,但是怎么也想不通透是哪里不对劲。
林鸠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大门,解下了背后的巨剑。
“墨青,我还是要逃啊。”他的手指轻拭在剑身,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看见这一颗颗赤诚之心,已经羞愧至死,至少心也是死了的。
轰!
前堂炸裂,冲天而起的碎石飞木与沙土遮蔽了整片天空,黑暗所及之处,皆是恐惧在蔓延四散。
“所有人,后退至安全区域!”徐宇旭按着还没有包扎好的伤口,惊恐了一瞬之后,立刻拉起马阁弼,一边跑一边大喊。
朝天鸽脸色巨变,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东西,目光如炬地透过扑面而来的沙尘,看向那前堂。
林鸠捂着口鼻,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东西擦着他的肩膀,向着前方奔去。
他知道那是谁,有着一种莫名且沁人心脾的香气,除了朝天鸽,在场的人身上也没闻到过这么浓郁的香气。
“朝天鸽!”不知怎么,林鸠心里头一紧,他知道这不是在担心朝天鸽遭遇危险,毕竟一个刚刚碰见不久的陌生人,很难给林鸠带来浓烈的情感冲击。
他在害怕朝天鸽挡住了自己的逃跑路线。
林鸠逃向的不是任何地方,而是黄泉。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居然——居然……回来了……”
一个阴戾的声音响彻了这一片天空,林鸠只闻其声,都能察觉到此人近乎疯狂的喜悦。
“那是谁……”林鸠心中茫然,但是听他所说的话语,肯定不是一般人物。
配得上这种台词的,大多都是boss级别的人物,再不济也是个有名有姓的精英怪。
“岚乐殊!你可知我是谁!”
风沙暂息,林鸠揉了揉进沙子的眼睛,看到眼前正在对峙的二人,不由得有些愣住。
跟朝天鸽刀剑相对的那个人,不正是常深吗?
可是林鸠再看一眼,却是连眼珠子都要瞪掉了,这常深的皮肤上带着干裂一般的黑纹,浑身冒着黑雾——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林鸠想起斗技场对付凤鸰的那一次。
可是那一次大家都在,一人一拳凤鸰都会被活活打死。现在自己身边只有朝天鸽,而且对手将是更加强大的……常深。
“哼?你是谁,我就不……嗯?好眼熟啊你。”常深的语调与平时截然不同,甚至于声音都变了。
他的神态以及仪表,原原本本是常深,但是林鸠就是觉着哪里不太一样。
“哼~我是你爹!快给我磕头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天鸽早已摘下了面罩,冷笑着说道。
“找死!”常深怒极,提剑砍了上来。
两个人顿时战作一团,两剑相撞,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直教得人心里打鼓腿打颤。
林鸠近距离观赏两位武圣的战斗,也是被波及到,脸上,手上都是被碎石划拉开的一道道痕迹。
他将巨剑支在眼前,壮着胆气冲向前去。
此时,或许原本应该有一位漂浮在空中的女孩,为他指引方向,可是现如今却没有了。
林鸠大声地喊叫,不是为了给自己增添一点不该没有的气势,也不是压制心底里的恐惧,而是一种不甘。
对墨青的不甘,又是对自己的无能的不甘。
之前在凤舍的对话还深深地映在脑海里,让他几乎陷入崩溃的那段话,那段也要将他逼死的话。
他不恨墨青,不,林鸠不恨任何人,只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少一些憎恨。
但是,有时候憎恨反而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它可以让怯懦的人手持巨剑砍向一个要他命的人。
林鸠感觉体内的气旋异常温暖,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而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了。
他下意识用出了血蟒刀的起式,虽然手中的并不是刀,而是巨剑,但是却依然注入了一股能量聚集在剑上。
对这些异常敏感的林鸠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能活跃地使用血蟒刀,以释放气劲……不,这不是气劲,更加纯净浑厚,几乎让人窒息的强大力量。
“呵哈哈哈哈……”林鸠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直接略过了巨剑无法起式的几式,横斩而下。
剑锋带着淡淡的红雾,直直撞上了常深的黑雾之上,居然是直接劈散了那些黑雾,硬生生打在常深的身体上。
“噗啊——”常深也没想到这小瘪犊子居然真的能破开他的防御,口吐一口鲜血,向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维持住身形。
“小子,好——你真真好啊!”常深面色阴沉地看着林鸠,也不管朝天鸽了。
“哈哈哈——他当然好了,你就是过了一万年,十万年,你也逃不出他的法掌了!”
朝天鸽若有所指地大笑了几声,接着带着一丝玩味看着常深。
“他该不会是……”常深似乎是想到了一种可能,忽然又向后挪了挪身子,看向林鸠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
“对,就是你最怕的那个。”朝天鸽舔了舔嘴唇,微微一笑。
常深又后退了几步,漏了怯之后也什么都不管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了。”朝天鸽趁这个机会,立刻说道。
“凭什么!”常深梗着脖子。
朝天鸽见状立马把林鸠推了过去。
“我们还是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