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归，我偷偷告诉你，我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少女怀春，脸上飞上一抹绯红，眼睛亮晶晶的，可惜，她喜欢的人不是他。

“暮归，我觉得他没那么爱我。”少女撅着嘴巴，眼睛里面却是藏不住的浓情蜜意。

后来，少女便离开了，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眼睛不亮了，不会笑了。她哭着跪在他面前，“暮归，他不要我了，他骗了我，他有妻子，他的妻子要杀我。”

他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将她拥入怀里，那是他第一次抱她，她身上的气味仍旧很好闻，可他的内心却无比苦涩。

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她又开始笑了，像是三月花开，四月冰融，他想，她不爱他，没关系，他爱她就足够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消失了，她留下一封信。

她说，暮归，要是没有他该多好，或许我真的会爱上你，可惜太晚了。暮归，对不起，五千年了，谢谢你包容了我这么久。

最后，她说，暮归，如果可以，替我照顾好孩子。

如果有来生，你记得早点找到我，或者，我早点找到你。

他的呼吸慢慢地衰弱，一颗眼泪从他眼中滑落，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雀翎，你终究还是负了我，你没有来生，我没有你。

暮归的眼睛慢慢闭上，气息全无。

江湾傻傻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原来看着别人死在自己眼前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是这样的。

“好了，小猫咪，别哭了，雀翎受过的伤，你也会慢慢尝一遍的。”瑶光拿出一条洁白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干净金簪上的血迹。

“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好不好？小猫咪。”她一挥手，江湾就人事不省的晕倒在地。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凤离喃喃自语，眼前的石壁缓缓打开。

脸上的欣喜被惊愕取代，紧接着又变成后悔、愤怒，他紧紧地盯着地上的暮归的尸体，掌心一收，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飞进了他的手掌。

他攥着珠子，面无表情地大步离开。

天魔边界，君尧、君漠匆匆带着五千天兵来到这里，他们的军队和魔界的十万人比起来就像是蚂蚁与大象的区别。

君尧身披战袍，站在墨城的正对面，“敢问魔尊是要与我天界开战吗！置天魔两界万万生灵于不顾，置停战书于不顾，置天道于不顾吗！”句句掷地有声。

“我就是天道！”凤离一身银色铠甲，手握赤焰剑，黑色长发被风吹起，一股王者之风扑面而来，十万魔军纷纷为他开道。

君尧眉头紧皱，“魔尊，此番开战可有理由？”

他冷笑一声，“理由？踏平天界，屠尽灵狐一脉算吗？”

他的话音刚落，君漠便冲了出来，“那便来啊！”

君尧急忙拦住了他，“二弟！”

“大哥！你听听他说的话，怎么，我们还要当缩头乌龟吗？来就来啊，我还不信打不过他！”

凤离没说话，他手中的赤焰却飞了出去，冲着君漠而去。

君尧一把将君漠推开，冲着凤离大喊道：“尊主！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他的话刚说完，君漠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赤焰径直插在他的胸口处。

“二弟！”君尧扑到了君漠身上，神情悲伤！

凤离微微启唇，缓缓吐出两个字，“一只。”

两军迅速纠缠在一起，其实算是魔军单方面的碾压。

君尧带着君漠的尸体迅速撤离战场，五千人，除了他，无一幸免。他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了凤离的声音，他说，“屠灵狐者，重重有赏。”然后便是狐狸的悲鸣，此起彼伏，隔着老远的距离，他似乎都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儿。

事情到了现在，显然，这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母后脱不了干系，他强忍住悲伤，找到了在花园里面赏花喝茶的天帝。

没想到他的母后竟然也在，他的目光在瑶光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眼神复杂。

瑶光不动声色，端起一杯茶细细品味起来。

君傲似乎有些不耐烦，他摆了摆手，“凤离那家伙这次又想干嘛？他想要什么就给，别给我找不痛快就行。”

君尧强忍住声音中的哽咽，“踏平天界，屠尽灵狐一脉！”他的余光始终盯着他的母后。

但是瑶光滴水不漏，半点惊慌失措都没有，反倒是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你再说一遍？”君傲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踏平天界，屠尽灵狐一脉！”

君傲用力地拍了拍桌子，桌子上面的茶水因为震动洒在了外面，“嚣张！太嚣张了！”

瑶光赶紧拍了拍他的后背，“天帝，别气坏了身子。”

“你，你说，是不是他想要什么你们没满足！他想要什么就让他拿吧，他从我天界顺回去的东西也不少，这次是不是又看上什么东西了！”

“父王！”君尧真的很失望，他的父王，为什么是这样的？堂堂的天帝，居然是这样贪生怕死、一无是处的人！

“说！”

“二弟，死了。”他低下头，眼眶泛红，声音微微颤抖。

君傲沉默了半天，揉了揉太阳穴，“罢了，罢了。”他站了起来，面带惋惜之情，离开了花园。

君尧不禁自嘲一笑，仅仅是惋惜，他早就知道的，他的父王、母后都是性情凉薄之人。他小的时候，是被母后身边的凌微仙子带大的，他的弟弟们，都是由他一手带大的。

什么天伦之乐，什么严父慈母，他都没有。

瑶光站起来的时候，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她强装淡定，转过了身，高傲的头颅扬的高高的，背部挺直。

真有天后的风范呐，他想。

“母后，你做了什么？”他问。

瑶光转过身来，“所以你现在是在怀疑生你养你的母后吗？”

“不，只是生了我，从来没养过我。”他毫无畏惧地看向她。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这是你对母后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君尧红着眼睛质问道：“母后不是向来最喜爱二弟吗？为什么听到二弟不在了连一滴眼泪都未掉？母后不是把家族的荣耀放在首位吗？怎么听到屠尽灵狐一脉是连半点反应都没有？这便是所谓心怀大爱小爱的天后吗？”

“哭？这个世间唯一值得我流泪的只有你们的父王！你们，不配，都不配！”她极其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君尧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他突然大笑起来，接着又掩面哭泣。

从小他就被教导上要孝敬父母、爱护弟友，下要体恤万物、尊臣重道。可他从小看到的都是懦弱、没有责任心的父王，善妒、恶毒的母后，奸诈、贪婪的臣子。

他以为，只要他足够努力，这一切都会被改变的，一切都还有变好的可能，可他突然发现，所有的一切从根子里面都烂掉了，除非铲除烂掉的部分，否则，就一起腐烂。

是夜，凤离一个人坐在大帐里，找不到江湾让他觉得很不安。他清楚的知道这些都是瑶光的手笔，可他却找不到她。

他只能用战争的方式来逼迫瑶光，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有多狠，他甚至不敢想象江湾落到她的手中会发生些什么。

就在他着急的时候，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我可以帮你。”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也学会偷偷摸摸这一套了？”

君尧取下兜帽，露出自己白净的脸颊。

“母后有一个天牢，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哪里。”

“所以呢？”

“但是我知道。”他当然知道，因为他见过，见过那个天牢里面的那个女人，浑身是血，人不人鬼不鬼，他当时是怎么做的？他懦弱的离开了，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可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是没办法假装的，那一幕始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面，搅得他夜不能寐。

“我帮你，但我有条件。”

凤离讪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你只有和我合作这一条路，你知道我母后的，若是她不愿意说，哪怕是死，也绝不会吐出半个字。你是想要维持你那可笑的骄傲？还是放下骄傲，和我合作。”君尧面不改色，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掌心早就被汗水打湿。

“你说说你的条件。”

“推翻统治，肃清天界！”他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

“你觉得你会是个好天帝吗？”

君尧急忙开口道：“会，我一定会是。”

“好！带我去你母后的天牢。”

“不，先帮我！”他毫不畏惧地盯着凤离的眼睛。

凤离歪了歪头，瞬移到他的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我想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目前所处的境况，想当天帝的人多了去了，你说是不是。”他慢慢松开手，替他理了理衣服。

江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于半空中，一个小小的牢笼被几根大链子牢牢的牵着，浮在空中，四周雾蒙蒙的，一切都很模糊。

她活动了一下身子，内力已经可以使用了，她没有贸然行动，反倒是观察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周围时不时飘过黑雾，还有刺耳的吼叫声。

“1314，这是什么地方？”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瑶光的秘密天牢，地处无妄，超脱六界之外的存在？”

“无妄？”

“这个世界架构分为六界，分别为神、仙、妖、魔、人、冥，所谓的天界也就是仙界，妖魔两界没有太大区别，混在一起，冥界和人界客观存在，但并没有戏份出现。所谓无妄之地，便是不归这六界所管的地方。这里充斥着诅咒和怨念。”

“瑶光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地方？”

“这个就不知道了。”

“所以我在这里，就不会有人找到我？”

“是的。”

“银铃也不管用吗？”

“是。”

她低头沉思，就在她思考的时候，牢笼缓缓下降，哐当一声撞在了地上，她的半边身子都被震麻了。

瑶光穿着一袭白衣站在她面前，与无妄之地的阴暗形成了鲜明对比，可惜，她的心却与这无妄之地相思，怨念丛生。

“我本来还不想现在就杀你的，可是都怪凤离！都是他，他居然杀死了我的儿子君漠！他还想踏平天界，屠尽我灵狐一脉，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突然又大笑起来，“你们猫妖都这么会勾引男人吗？凤离竟然为你做到了这个地步。我现在只能杀死你了，这个地方，不安全了。

君尧那个傻孩子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偷偷跟踪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他肯定会来找你的。”

她前言不搭后语，可是江湾还是听懂了，她万万没想到她失踪的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天魔两界开战了，凤离还杀了天界的二殿下。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你不是想知道白珑的消息吗？杀了我，你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便是猫妖了，白珑我可以慢慢找，你今天，必须得死。”

“等等！”江湾急忙制止道：“反正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交易你懂吗？他们助我杀掉猫，杀掉所有魅惑君傲的女子！我给他们祭品，你看看这底下的白骨，这都是我帮他们找到的祭品！”

江湾看向了面前的深渊，一望无际的白骨，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这么多白骨，她到底杀了多少人？

瑶光伸出一只手，她的掌心慢慢凝聚了一抹淡黄色的光芒，颜色越来越浓，她猛地伸出手，朝着她的丹田位置抓去。

江湾能感受到自己的内丹正在被拉扯，好像下一秒就会从她的身体里面出来一样，她手上暗自使劲儿，一定要坚持住，不能死，绝对不能。

但是她的力量在瑶光面前显得太弱小，她的脸色逐渐发白，浑身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全部都湿透了，从丹田处传来的撕裂感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撕开了。

疼，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瑶光表情凶狠，她一用力，一颗闪着白光的内丹就出现在她的手中，她缓缓收紧手掌，江湾的内丹被直接捏碎，散成点点星光，飘得很远很远。

江湾彻底失去意识，一旦失去了妖丹，将相当于人类失去了心脏，她的头发一缕一缕的粘在脸颊上，身体逐渐开始变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