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清风苑,江湾就找到了李总管,她将他拉到一边,悄声询问道:“李总管,我听王爷说,前段时间,王府赶出去了一波丫鬟,里面可有玲珑姐?”
李总管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你说的玲珑姐是之前跟你住一间屋子的丫鬟吧,她手脚麻利,人也聪明,已经晋升为府内的一等丫鬟了。”
“真的吗?”
“自然。”
她眼珠子一转,又说出了几个丫鬟的名字,果不其然,李总管说那几个丫鬟因干活不认真,私下挑事儿,已经被赶出去了。江湾心里瞬间就有了底,她说的这几个丫鬟的名字,都是之前与她有过节的,看来祁汜也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嫌弃她,在背后,还偷偷摸摸干了这些事。
她心里倒也没有过意不去,那些个小丫鬟,心术不正,干活也确实不认真,私下挑事儿这事干的也不少,所以她并不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们。
两个人自打回了听风苑,便没了交流,祁汜闷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连一向很少露面的云栖也守在房间的门口。
江湾也没闲着,先是睡了一觉,洗了个澡,然后便去做月饼了,等做好月饼时,暮色已经降临大地,一轮明月挂在黑幕布似的天空上,星月流光,千里相辉。
她端着刚出炉的月饼到了祁汜的房间门口,正准备敲门时,云栖突然挡在了她面前,“王爷吩咐,今晚谁都不要打扰他。”
“可是,今天是中秋啊。”她一脸不解地询问道。
云栖却并不再说话,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总要让王爷把月饼吃了才好,王爷和我约好了。”她笑着说道。
云栖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她有些生气,故意大声说道:“王爷,说好的一起吃月饼看月亮,您可别忘了啊。”
“滚!”祁汜的声音突然从屋内传来,夹杂着怒气。
江湾一愣,眼圈蓦地就红了,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让她滚的话。她生气地哼了一声,端着月饼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看着还冒着热气的月饼,生气地拿起一个,“滚就滚,爱吃吃,不吃拉倒。”
不知道为什么,这月饼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好吃,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白天的时候还挺好的,怎么一到晚上,他脾气就变得这么差。
月光从窗户倾泻而下,洒下一片清辉。
江湾躺在床上,手上交叉放在肚子上,也没心情去看月亮看星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突然,一阵巨大的响声传进她的耳朵,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匆匆忙忙地从房间里面冲了出去,来到了祁汜的门口。
“让我进去!”
月光下,云栖的眼神冰冷,“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江湾气极,她就说祁汜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她料想的的没错,今天刚好是云栖发病的日子。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那股烦躁,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让我进去看看。”
云栖不为所动,即便王爷对她有几分不同,那也不代表他要枉顾王爷的命令,放她进去。王爷发病时,绝对不能有第二人在场。
一阵更加剧烈的响声从屋内传来,还有东西碎掉的声音。
“你!我有办法,你就让我进去吧。”她着急地说道。
“不行。”
两个人在外面僵持了许久,屋内的声音突然就消失了。
“怎么回事儿?”她抬起头看向云栖,满脸担忧。
云栖微微皱眉,突然间,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祁汜的闷哼。
江湾脸色大变,她再也忍不住,趁着云栖分神时,将他猛地推开,用身体将关着的门撞开,她没控制好力度,朝着屋内跌去。
祁汜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片,不远处,一个散架的椅子堆在地上,旁边还有一根很粗的麻绳,屋子里面能砸的东西已经被砸完了。
她将目光转向祁汜身上,因为绳子的捆绑,他的身上带着伤痕,眼睛通红,脖子上、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显然是承受了巨大的疼痛,此时此刻,他与她面对面站在一起,似乎是刚刚挣脱绳子,准备从屋内出去。
云栖快速进来,在看到这副景象时,大吃一惊。
祁汜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挣扎,很快,这份情绪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剧烈的狂怒。他一把推开江湾,准备离开屋子。
江湾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到在地,胳膊肘正好摔在碎掉的花瓶碎片上,疼得她脸色一白,在心底把祁汜狠狠地骂了一顿。她从地上快速起身,来到祁汜面前,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让他低下头来,另一只手则是扶在他的肩膀处,让自己保持住平衡。
她踮起脚,冰凉的额头贴上了他发烫的额头。
“我是小柳儿,你的小柳儿,没事儿了。”她轻轻柔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原本狂怒的祁汜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仍旧神志不清,但却不似往常那般狂暴。
云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许久之后,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屋内走了出来,悄悄地带上了门。
江湾轻柔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低喃,她将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娓娓道来。在她的话语中,他身上的怒气慢慢地消散,眼睛也不像之前那样红了。
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之所以敢进来,不是因为不害怕。而是她知道,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们两个的灵魂是相通的,是契合的,所以,他不会伤害她,这种从灵魂深处传达出来的感情是最真实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身子都僵了,原本安静下来的祁汜,突然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前滑落,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眼睛紧闭,牙关也死死地咬在一起,像是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
江湾一惊,急忙扶着他坐在了凳子上,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祁汜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回荡,一股熟悉又安心的气味将他整个人包裹住,他进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可是很快,他内心又被那股暴虐的气息占据,头就像是被千根万根针扎了一般。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想要将这温暖揉进自己身体里,想要吞下这美味。
他也这样做了,他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江湾见他要咬自己,眼疾手快地将自己裙子的下摆团成一团,塞进了他的嘴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想起当时从1314那里得到的消息,祁汜在发病时,会头疼。于是她将他圈在自己怀里,两只手则按在他太阳穴的位置,轻轻地替他按摩,嘴上也一直不停地说着话,说着说着,就讲起了前几个世界的故事。
祁汜在她不轻不重的按摩中和轻声地讲述中,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安稳了不少。
此时,皇宫内,沈碧头顶红色盖头,坐在大红的床前,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蜡烛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很快,她就听到了推门的吱呀声,一股淡淡的酒味弥漫在空气中。
祁湛眼神中不戴任何感情地看向坐在床上的人,他挥了挥手,宫内伺候的丫鬟太监们行了个礼,便退下了。他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屋内又陷入了寂静之中,祁湛轻声笑了笑,走到了床前。
沈碧透过盖头的缝隙,隐隐看到了一双明黄色的靴子,下一秒,她头上的盖头便被掀开,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
“怎么,沈家嫡女便是这般不懂礼数?”
她起身,蹲着行了个礼,“臣妾拜见皇上。”
祁湛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既然入了宫,就别肖想你得不到的东西。”他幽幽地看向她,眼中的厌恶丝毫不加以掩饰。但很快,他就又换上一张笑脸,手指轻轻地划过她的脸颊,“果真是倾国倾城之姿,是副好皮囊,可惜,内里却烂掉了。”
祁湛说完这话,毫不犹豫地收回自己的手,将她推倒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手,将帕子扔在地上,然后便大踏步地离开了。
御书房外,换下红色宫装的祁湛站在白玉台阶上,抬头看向了那一轮圆月,陈公公站在他身后,低着头。
“明月何皎皎”,他低声说道,然后转过头看向陈公公,“阿汜今天又发病了?”
“回皇上,正是今日。”
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继续去搜寻能人异士,只要能治好阿汜,赏黄金万两,进官加爵。”
“老奴记住了。”
江湾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把自己的裙摆从他嘴里取了出来,幸亏她的衣服是新换的,干干净净,没一点儿污渍。谁知道她刚停下来,祁汜的眉头就皱在了一起,她翻了个白眼,将他扶到床上,好在距离床边并不远,她没花多大力气。
将祁汜放在床上,她自己也躺了上去,趴在他的胸口处,再次替他按摩起太阳穴来。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欠了你的,前几个世界,都是你照顾我,迁就我,所以这个世界是专门让我来赎罪的吗?”她胳膊的伤口被碰到了,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等你醒了,我再跟你算账。”她迷迷糊糊地说道,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眼睛也慢慢的合上了,陷入了沉睡中。
天空泛起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向大地。
祁汜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景象光怪离奇,他有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性格,可最后他都会爱上同一个人。具体的信息他记不清了,但那感觉却无比真实,除了那离奇的情节之外,他的梦里还萦绕着一股淡淡桂花香。
他睁开眼睛,如往常般揉了揉太阳穴,但很快,他就因为惊讶睁大了眼睛。他的怀里,躺着一具温热的身体。
祁汜缓缓转过头,看向怀中人,江湾的小脸红扑扑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她在睡梦中砸吧了几下嘴,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美味。
祁汜猛地推开她,从床上一跃而起。
江湾睡的正香呢,背部突然就撞在了坚硬的床板上,胳膊肘的伤口也被碰到的,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也变得煞白。
祁汜见她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来,一时之间也有些懊恼,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有没有什么大碍?”他别别扭扭地说道。
江湾抬起头,满脸幽怨地控诉道:“有,我照顾了你一晚上,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你看,我的胳膊还受伤了。”她抬起受伤的那个胳膊给他看,因为刚刚撞到了,伤口处又开始往外渗血,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儿。
“本王命人去请大夫。”他说完这话,便慌乱地转过身,往屋外走去,差点还被地上的杂物给绊倒了。
江湾偷偷笑了笑,又秒变严肃脸,“王爷,您就这样出去吗?”
祁汜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眉毛又皱了起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王爷,您这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先让人来收拾收拾。”
祁汜点了点头,“本王去叫人。”
她急忙说道:“王爷等等。”
他转过头,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江湾尴尬地笑了笑,“王爷,您是不是把我落下了,您看,我连鞋都没穿。”她双手撑在两边,坐在床上,抬起了两只光溜溜的脚丫子,上面还沾上了不少灰尘,脏兮兮的,脚趾不自觉地绞动着。
祁汜赶紧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语气中带着不悦,仔细听,还有着淡淡的无奈,“你是女儿家,脚不能轻易给别人看。”
她佯装惊讶道:“那可如何是好,昨天晚上,我听到王爷房里传出的声响,匆匆忙忙就跑来了,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若是这样说的话,王爷和王爷的侍卫云栖都看到了,王爷,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嫁人了呀?”她瘪着嘴巴,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