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周儿坐在榻前,忽见全儿神情痛苦,眼皮一直在不安分的动,问道:“顾爷爷,全儿怎么了?”
“全儿可能是做噩梦了,或者他只是不愿意醒来。”
原来,全儿真的如顾老人所言,陷入了梦境之中,深深不能自拔。
“姐姐,快来啊,咱家的枇杷果熟了,能拿去卖钱了……”
“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蝴蝶头绳,你喜不喜欢?”
“姐姐,爹好像走了,咱俩起来玩好不好?”
……
自从枇杷树结了果,全儿每天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院子里的枇杷树下,看枇杷果成熟了没有,等枇杷果成熟了就可以拿去卖钱了。
有一次,姐姐生辰,他偷偷藏了卖枇杷果的几枚铜钱,给姐姐买了一束漂亮的蝴蝶头绳,姐姐虽然责怪了他几句,但他知道姐姐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每天晚上,爹爹都要给他和姐姐讲故事,直到他和姐姐都睡着了,爹爹帮他们盖好被子才悄悄离去。等爹爹走了,调皮的全儿就睁开眼睛,喊着姐姐继续玩闹。
……
一幕又一幕美好的场景在梦中不断浮现。
“姐姐,姐姐……”
忽然,一条黑龙大口一张,无情的吞没了姐姐弱小的身躯,全儿无力的哭喊声淹没在黑龙的怒吼中。
那恐怖的一幕,一遍又一遍出现在梦里,久久挥之不去。
……
听着全儿在梦中呢喃,痴痴地喊着姐姐,周儿抓紧了他的手:“全儿,你快点醒来,姐姐不要再等了。”
梦,黑黑的。人,沉沉的。有人不愿意醒来,有人却拼命的唤你。
周儿沉浸在盼望全儿醒转的情绪中,心情忧郁,久睡的全儿似乎感受到了周儿的召唤,悄悄地睁开了迷离的双眼。
桌案上静静摇曳的烛光依旧,周儿陪坐在身旁,脸上挂满了泪珠。
原来,眼前的姐姐和梦中的姐姐不是同一个人。
“姐姐……姐姐别哭,你的泪水掉到我脸上了。”
“你醒了,你醒了,我怕你永远也醒不过来。”
周儿恍恍惚惚,如梦初醒,趴在全儿胸前,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姐姐,全儿早就醒了,全儿不愿意睁开眼睛,全儿……全儿的名字叫做江蘅。”
“你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顾爷爷,全儿想起来了。”
周儿等的太久了,她既激动又兴奋,眼泪不停的往下掉,久久不愿意离开全儿的怀抱,紧紧地抱着他。
此时此刻,她就像个孩子,毫无顾忌的尽情流露着两个月来的悲伤和难过。
闻声赶来的顾老人,也是激动不已,见两人还像七年前的小孩子一般,毫不避讳男女有别,一阵尴尬,说道:“好了,周儿,全儿刚醒来,你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周儿这才不情愿的松开手,全儿见她右手手腕处,原本白净的肌肤上突然多了一块形如五指般的疤痕,显得异常红肿。
“这,周儿……”
周儿低头不语。
“全儿,那天夜里,祸斗狂性大发,听到嚎叫声,周儿出门查看时,正巧碰到失去神智的你,被你掌中发出的邪火灼伤。周儿为了你,去后山寻找金光草,又被妖怪捉了去,受了不少委屈,还险些丢了性命……”
顾老人的话字字扎进全儿的心里,他震惊不已,心中充满了无比的自责,坐起身来,瞧着周儿憔悴的面容,心疼地轻拭着她脸庞的泪珠,将她深深拥入怀中,柔声说道:“姐姐,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
他抓住周儿的手不停地往自己脸上抽着,周儿的眼里先是含着泪水,然后又破涕为笑。
顾老人看着两人你侬我侬,叹道:“唉,这哪里是姐弟俩啊。”
“哦,对了,祖儿呢?”
周儿听到祖儿两个字,心中一沉,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交代。
顾老人知道迟早都要跟全儿说,为了不让周儿为难,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并说:“你不要怪周儿,她心里也很难过。”
全儿半天没有出声,他知道周儿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厚,她做这样的决定都是为了自己,自己又怎么能责怪她呢。
可是灵祖儿,从一个小小的乞丐跟随自己七年,是自己把他带到了回山派,他一直口口声声称自己为老大,如今他命丧妖怪之手,都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想到这些,他心神激荡,情绪激动,胸口也一阵一阵的疼起来,顾老人忙扶他躺好,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一躺下来,他的思绪又多了起来。
因为祸斗,他恢复了记忆,可是记忆里全是痛苦的,姐姐被黑龙吃掉了,自己也被恶人种下了邪火,险些丧命。
突然多出来的记忆,让他的内心更加沉重,没有了失忆后的快乐,反倒不如永远失忆下去。
如此在病榻上又躺了一个多月,全儿的身体才恢复完全。
下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悄悄来到天水之界,此时,悬崖边的大树下也站着一个人,面朝悬崖,负手而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兄!”
那人转过身来,正是大师兄常颖,灵祖儿是他的弟子,掉入深谷后,他数次来到天水之界,希望灵祖儿能像周儿那般幸运,活着上来。
“师弟,你也是来看祖儿的吧?”
全儿点点头,俯视着烟雾缭绕的深谷,谷中若隐若现地泛着一层黄雾,那便是天水之界的妖魔鬼怪施法布下的结界。
“师弟,天水之界凶险万分,任你修为再高,也无济于事,况且,我回山派和这些妖魔鬼怪早已有约,互不相犯。祖儿回不来了,你不要太过伤心。”
常颖如此说,是怕全儿一时冲动,跳入谷中寻找灵祖儿,那就凶多吉少了。
全儿当然明白常颖的意思,望着他黯然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悲伤,在悬崖边呆立了许久。
第二天是紫瑛掌门出关的日子,全儿一大早就来到紫瑛掌门闭关的大殿外,他长跪在地,想起了自己初来回山派时,师父对自己的谆谆教诲,又想到到三个月前,师父舍命相救,这一幕一幕,都让他感激涕零,又让他愧疚难当。
“呀”的一声,大殿门开了。
紫瑛掌门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闭关三个月来,日夜挂念的爱徒,如今见他完好的跪在眼前,心里欢喜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