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看吗？”落圄天转过脸来，迎着灵儿仍旧空洞的瞳孔。
那双圆圆的黑眼珠中间，已经褪成了一道极淡的棕灰。
明显没有焦距。
“好看！太好看了。师兄！看到了！我看到了！”
灵儿仰头看着天空，不可置信似的呵气道。
紧接着又快速收回目光，紧紧的盯着落圄天。
鼻尖猛然酸的好像被谁打了一拳。
“师兄，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大罐子里，只有虫子，没有肉，饿瘦了。我想吃灵儿做的饭了。”
“做！我以后天天给师兄做饭！我再也不要离开师兄了！”灵儿撇着嘴，使劲憋着眼泪。
可是两颗喜悦的泪珠，还是吧嗒一下齐齐落了下来。
又立刻被灵儿抬袖一把抹去。
“看到了？”紧挨着灵儿另一边的张大勋猛然将视线从绚丽的天幕上收了回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又哭又笑的灵儿。
“能…能看到了吗？”
“能！师傅能！红的！那个！黄的！”
灵儿抽着鼻子，抬起空着的那只手，给张大勋指点着天上绽起的颜色。
落映锋坐在宵分散人旁边，几乎愣在当场。
就连慧微真人也咬着牙冠嘶了一声。
不应该啊！
落映尘带着姝影就在隔壁不远桌敬酒。
瞥到这桌的情况，赶忙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
姝影看到落映尘敬酒敬到一半跑了，由小丫头搀着，也立刻走了过来。
眉头微紧，附和着问道：“怎么了？”
灵儿一看姝影和落映尘都来了。
立刻觉得自己得意忘形。
今天是他们的昏礼，一个女子一辈子最重要的一天。
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们添乱。
不论这风头是不是自己故意出的，出了是不是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终归是喧宾夺主了！
灵儿立刻松开了落圄天的手，站起来向姝影和落映尘抱拳行礼致歉。
“我……”
可灵儿的话才出口一个字，整个人就一下子愣在了当场，一动不动了！
“哪里不舒服？”一身红衣的落映尘就在她的身旁，见灵儿微微一晃，一把搀住了她的手臂。
回想起刚刚落映锋跟自己提起来灵儿中毒的事，快速回眸去看慧微真人，“是不是那毒？”
周围的宾客十之八九都是仙家派首，神觉何其灵敏。
几乎是同一刻就捕捉到了落映尘情绪的巨大起伏。
全都侧目过来。
姝影轻轻咬住了下唇，却只能当着众人强作镇定。
唯有眼光中的幽怨，怎么也克制不住的流露出来。
“我……刚刚能看见的。”灵儿一瞬间重新陷入黑暗，心头登时就是一慌。
落圄天也站了起来，慢慢重新合住了灵儿的五指，“现在可看到了吗？”
就在十指相合的同时，灵儿的眼前一下子重新亮了起来。
好像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有人将罩在自己眼前的黑布一把扯掉了！
“能……”灵儿惊异的眨了眨眼，几乎不敢相信似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使劲点了点头。
将目光落在了两人相合的十指上。
自己牵着师兄便能看到？
“为什么……”
“是天眼。你可以借助我的天眼。”
宵分散人捏了捏眉心，看起来异常疲惫，真是一眼都不想再看下去了。
当初儒聆上仙张融昭带着落清澈重入轮回前，唯一叮嘱过自己的一件事就是。
将来一定要将他们的身份死死瞒住。
不到他们同时再迎天劫升仙之前，绝不能透露出去。
可是呢！自己是瞒得好好的！
他们呢？
曾经冷若玄光，多一句话都没有的儒聆上仙，如今真是哪人多哪秀啊！
怪谁！能怪谁！
“天眼？”周围一下全是此起彼伏嘈嘈切切的细微声音。
“师兄的……天眼……”灵儿几乎不能理解，“我可以借用？”
“看起来确是如此。”落圄天回望着灵儿。
周围礼炮隆隆。
山门口的鞭炮也应景的响了起来。
所有人却全都停杯止箸，鸦雀无声的看过来。
一双新人，一群宾客，一袭白衣，一身红袄，满天星月斑斓，火舞缤纷。
落映尘望着双手相合的二人一时愣住，好半天才收回眼光。
“灵儿姑娘能借此重见光明，真是太好了。”
“好…好，能…能看到就…就好。”张大勋赶忙打着圆场。
落映锋看着这尴尬的一幕，嘴角漾起一丝的苦笑，拈起了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原以为自己只要清澈此生能够平安喜乐，他什么都已经不再奢求，可是如今。
落映锋垂眸看着空空如也的酒盏。
为什么心中却是如此酸涩。
灵儿能够看到，自己该是一万个高兴才是……
……
就在这时，一道流行似的光辉从东方飞快的划过夜空。
羽山门口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号响，“法天尊者礼到！”
众人全都起身站了起来。
就见一个七八岁的白衣小仙童，捧着一个大盒子颠颠的走了进来。
稚声稚气的说道：“师傅派我送贺礼来！”
落映尘带着姝影迎了上去，拱手接了礼物，“多谢法天尊者。”
“我师傅说，落掌门大婚本应该亲自前来，但是妖界极乐岛等多地频繁出现异动，尊者抽身乏术，今日便不能来了。”
说着小仙童从怀中摸出了一颗珠子，一把捏碎在了手里。
一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便温和而又压制一切般的响彻在了羽山的整个昏典现场。
“祝落清仙，姝影姑娘如鼓琴瑟，永结同心。”
“法天尊者事物繁忙，能够送来贺礼，已是羽山荣光。多谢尊者。”
一切在法天尊者一道恰逢其时的礼物下，重新被拉回了正轨。
满桌的珍馐，满眼的火树银花，处处的欢声笑语。
人们将心中的诸多疑惑和想法压下，重新投入到觥筹交错当中。
喧闹的喜宴，终于在最热烈的一阵鸣礼中进行完毕。
“礼！成！”
奏乐的乐师重新演奏起喜悦的曲调，一排丫鬟喜娘簇拥着姝影，将其送回了洞房。
而此刻，灵儿的目光却被默默喝酒的落映锋吸引住了。
几乎有些错愕的快速挪开眼光，不敢再在席间引出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可是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的瞥望过去。
“灵儿，我敬你一杯。”
落映锋似是感觉到了灵儿的注视，微微一笑端起酒盏。
“相识未相见，相见已经年。”落映锋的眼光朦胧，虽然仍旧玉树临风的端端坐在那里，却是似乎已经有些醉意了。
“灵儿姑娘，请随意。”说罢落映锋端起酒盏再次一饮而尽。
灵儿面上咧嘴呵呵笑着，心中却是惊讶非常。
原来，这张面孔，是落映锋！
自己曾经是“见”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