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奇,刘梦龙心惊不已,挠挠头皮,不解地问道:“亦人亦鬼,非人非鬼,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巫!”司马明霞肯定地说。
“对!”此时刘梦龙不禁大为叹服:“的确是巫,辰州巫术。”
司马明霞说:“小妇人原本以为是纸人纸马,但公子既然已经遭遇,伤公子不得,那人就断不会再用纸人纸马幻形来扰,一定是亲自出马了。”
“唐大嫂懂巫术?”
司马明霞点点头,说:“我随先夫到剑州,路过太白山时遇一异人,教了我些道术,说是日后自有大用,未曾想应在今日。”
刘梦龙感到过于神秘,禁不住好奇地问道:“唐大嫂知道是谁在跟我为难么?”
司马明霞摇头:“这我不知道,但知施用此术之人,须在百里之内。听公子恰才所言,这人在奉州就已经盯死你了,此刻必在这邛崃山中某处隐藏。公子只管依我之法施为,七日之内,必有结果。”
说着,起身到房中取出一个小网兜,交给刘梦龙,郑重其事地说:“今夜你千万不可入眠,只宜小心戒备,不管看见什么,不要伤它,用这网兜罩住不放就行了。”
说到此处,各自打点歇息。刘梦龙在客房里静待变化,别说睡,就是吐纳也不敢闭目内视,一双眼睛目不交睫地盯着窗口。司马明霞说得神秘,想来不是空穴来风,必有些缘故。
直等到后半夜,果然起了一阵怪风,吹开两扇窗门,阴森森令人毛骨悚然。
刘梦龙把金刀插在背后,手里拽着司马明霞给他的小网兜,严阵以待。
一团黑影夺窗而入,象雕一样长着翅膀羽毛,嘴喙很长,甫一入窗便朝刘梦龙啄来。
既得司马明霞提醒,刘梦龙已略知此物来历,因此并不惊慌,稳如泰山般坐在原地,有如一座雕塑。直到那怪物的长喙快啄到他额头,他才闪电般出手,一扬网兜罩住那怪物。
原以为有场激烈拼斗,未曾料到竟如此简单地结束。那象雕似的怪物挣扎扑腾了几下,终究脱不出网兜,便老老实实地倦缩不动了。
天一亮,司马明霞就来客房中看视,见害人之物已然成擒,心中大定。她嘱咐刘梦龙道:“公子只管把这网兜带在身边,不出七天,必有人在前面路上求你释放这东西,那时公子就可以弄清是何人暗算了。”
刘梦龙告别唐艾虎夫妇,离开银杏村继续南行。正奔走间,前面一阵人欢马嘶之声传来,却是杨如烟一行昨晚赶超到前面不见他踪迹,又回过头来寻他。
众人会合,围坐一处,啃了些糕饼充饥。刘梦龙谈起昨晚历险,又展示那网兜,自是人人惊讶不已。
重新上道,杨如烟不放心刘梦龙单独前行,于是由蓝冰率领众好手拉开半日路程,她和刘梦龙作伴打头先行。
出了邛崃山,一路马不停蹄,过维州,穿茂州,跨彭州,直到益州境内。
这益州是商贾云集之地,极是繁华,武林豪客往来亦多。他们打算在这里逗留些时日,先赴青城山,拜谢青城掌门李子瞻的搭救之恩,然后去锦城访中天观,再会会向天心。玉山脚下,向天心没有象独钓嘉陵他们一样逼得太急,也没有帮销魂教,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刘梦龙希望能和中天观建立一种新关系。
巴蜀山川雄秀奇险,刘梦雄和杨如烟一路走一路赏山玩水,因此行程慢了些,不知不觉离开银杏村六七天了。这天正往青城山赶路,忽然一个人拦住马头,跪倒尘埃。
两人带住坐骑,看那人时,一付病怏怏的样子,衣着却不似剑南人打扮。
这人来得突兀,刘梦龙满怀狐疑地问道:“客官何故挡我去路?”
那人冲刘梦龙叩首三拜,言道:“小人无知,冒犯公子虎威,还望公子怒罪。”
刘梦龙道:“你让开,我不怪你。”
那人果然乖乖地让开,刘梦龙和杨如烟打马走过。不料那人转身又跪在马前。
“两次拦我去路,究有何事?”刘梦龙已是十分不耐。
那人嗫嚅着,心知刘梦龙并不清楚他的来意,于是说道:“小人辰州巫攀龙,无意与公子为敌,只因被人利用,妄施小术加害公子。前番用符咒驱动纸人纸马行刺未成,后又运灵魂出窍之功,使我本命精魄化枭,再次加害公子。不料公子高人,识破我术,掳我精魄,还望放还,不然我命休矣。”
刘梦龙听到此处,恍然大悟,想那司马明霞虽流落山野,也是个不凡之人,将这一切早已料见。又问巫攀龙:“你说受人利用,是受何人利用?”
巫攀龙说:“不小心被销魂教玩弄了一下。”
刘梦龙心中暗道“我雪山派正要找销魂教,未曾想就这样拿了个好舌头,不能就此放过,得好好问他话。”于是下马将那人扶起,安慰了几句,便一起走进前边茶肆。
“我正要找你。”刘梦龙呷了一口茶,对巫攀龙道:“巫师傅也是三湘地界有头有脸的人,江湖中常听人谈起来,何以却屈尊降贵做了销魂教的帮凶?”
巫攀龙感叹道:“唉,一着失手,受制于人哪。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着了人家道儿,只有听任摆布。”
“什么人能让巫教主不能察觉地着道儿?”刘梦龙有心要问个究竟,因此不放过任何细节。
巫攀龙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的表情:“我巫攀龙称雄辰州,在江湖上甚少走动,积怨很少,因此对外来人难免掉以轻心。”
刘梦龙笑道:“我好象听说巫教主和马盟主结下了大仇。”
巫攀龙苦笑了一下:“那是年轻时狂妄无知惹下的事,除此之外我还真没得罪什么人。”又说:“我曾欠云梦客柳如风一个天大的人情,一日有对少年男女来拜府,号称‘金童玉女’,说是柳如风的遗孀魏夫人派来的。那对少年男女也真象对金童玉女,小人心赞不已,于是留宾,摆着小酒招待。不料饮酒间被他们暗做手脚,使我吞食了固本培元膏还兀自不知。”
“固本培元膏?我听说过,据说绝传百年,现在成了销魂教邪物,那金童玉女是销魂教主的亲卫,有这东西不稀奇。”这次说话的是杨如烟,她虽然没有见过金童玉女,但金童玉女上过玉山偷走伍先生尸首她是知道的。
巫攀龙神情沮丧地说:“这玩意是害人之药,是毒药也是解药,凡服过之后,三年必须重服一次,否则有血脉暴裂功力散尽的危险,无人能救。”
“这么缺德?那整个江湖都要小心了。”杨如烟被这药的危害震惊,又想起上次面对销魂教主时见到的淡蓝色烟雾,问巫攀龙道:“销魂教还有一种粉末状能散出蓝色烟雾的药是什么你街道么?”
巫攀龙说:“听说过,那是销魂失心散,会使人暂时丧失心智。”
“他们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用这种邪恶药物呢?”刘梦龙自言自语。
巫攀龙应道:“他们想称霸武林。”
杨如烟哂然一笑:“凭他们也想称霸,天下武林会听之任之吗?”
“当然不会。”巫攀龙说:“因此他们主动出击。他们有许多担心,比如桃花煞和七绝刀,还有武林飞燕、武林飞鹞。”
杨如烟道:“就是,武林能人异士多如过江之鲫。”
巫攀龙却说:“他们会用邪药控制,无碍两途,一是控制,二是清除。象公子掌握七绝刀,他们先是想控制公子,后见公子刀法已成,便寻思除之。”
杨如烟感到有些惊心,感叹道:“看来销魂教不仅野心不小,而且开始行动了。”
“是的。”巫攀龙接着话头继续往下说:“最近收服了中天观,据说又要对青城派下手。”
“他们有这么大能量吗?能一口气制服天下?”刘梦龙感到这个计划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感到难以置信。
“没有。”巫攀龙很干脆地否定了销魂教的实力,但紧接着又从另一方面加以肯定:“但他们的实力在不断发展。”
杨如烟似有不信:“再怎么发展也是渐进式的,就算袁云裳能不断光大本教,也不可能并吞天下。”
巫攀龙说:”他们有他们的办法,过去控制峨眉派就有点神不知鬼不觉。“
峨眉四老曾经援救过刘梦龙,他虽然听说过峨眉一些事情,但语焉不详,不能尽知,听巫攀龙说销魂教曾经控制峨眉派,很是奇怪,说:“峨眉可是仅次于少林武当的名门大派啊,他们是怎样控制峨眉的?”
巫攀龙说:“象我的遭遇一样,那峨眉派前掌门玉玑子受他们固本培元膏的控制。”
“原来如此!”刘梦龙恍然大悟。
巫攀龙补充道:“据说玉玑子还有要命的把柄落在销魂教手里,因此不得不听命于他们。”
杨如烟道:“这事我知道,正是他们控制一人,掌握一派为其驱驶的鬼把戏。但这种把戏是不能持久的。”
巫攀龙摇摇头:“的确不能长久,峨眉派最终还是峨眉派。又譬如我们辰州,在我进邛崃山之前受他们控制,但在我出邛崃山之后就不受他们控制了。”
“此话怎讲?”刘梦龙觉得巫攀龙话里有话,言犹未尽。
巫攀龙苍白的脸上现出激愤之色:“我和辰州几个有名的大巫师被他们逼到奉州和剑州,施用巫术对付公子,是期望三年后能再服食一次固本培元膏,苟延残喘。进邛崃后,我的精魄为公子所掳,命在须臾,那金童玉女不管不顾,竟自去锦城逍遥了。无奈之下,我只好自己一路跟踪公子,想偷取公子身边那网兜,却总无机会下手。今日精魄不能归本还原,我就活不到明天了。今日若得公子活我一命,我自在有限的三年里找个可靠后生传我衣钵,从容安排后事,尽待死期,再不为销魂教卖命。”
刘梦龙点点头:“原来如此!”说着便解下网兜递给巫攀龙。
巫攀龙恭恭敬敬地接过,打开网兜,只见那枭冲天而起,继而转头向巫攀龙扑来。巫攀龙张开双臂,任那枭扑进胸膛,就地一滚,站起来时,红润满脸,已无一丝病态。
巫攀龙又冲刘梦龙拜了三拜,昂声道:“公子高义,巫某深铭五腑。三年之内,还望公子务必往辰州一行,巫某翘首以待。”
言毕,从怀中掏出一纸马,口里念念有词,迎风一晃,化作真马大小。巫攀龙抱拳一揖,道了声“小人就此别过。”就要骑上马背奔腾而去。
“等一下!”杨如烟急喊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弹指一挥就到了巫攀龙面前。巫攀龙接在手里,茫然地望杨如烟,不明所以。
杨如烟笑道:“不必那么悲壮,吃下瓶中的药,固本培元膏之毒自解。”
巫攀龙大为迟疑,问:“天下还有这等神药?”
杨如烟说:“有矛必有盾,一物降一物,销魂教有野心,武林就会破了他们的野心。”
这药自然是欧阳燕在玉山上所赐,杨寒风处尚多。欧阳燕心忧雪山派离销魂教太近,因此为他们预备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