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军面前,吕翼冰妥协了。
茫茫沙漠,大队人马行走在黄沙中,脚下沙沙作响。
吕翼冰跟着白云飞已行走了三日,眼前是一片漫漫黄沙,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丘,也是由清一色的黄沙堆砌而成。
这里是黄沙的世界,黄沙的海洋,绵绵的黄沙与天际相接,根本想像不出哪里才是沙的尽头。沙漠的正月是寒冷的,寒冷伴随着黄沙,所有都尽量将自己的脸包裹起来。
也幸亏有马贼带路,前路难行,却没有迷路。吕翼冰很清楚,如果仅凭自己的人,即便加上哈珀维的人,在这天地遗忘的地方都很难找到前进的路。
白云飞人称大漠飞龙,想必是有过人之处了,只是他真的是一个男子吗?
作为男人,潜意识里希望对方是个女性,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哪怕粉身碎骨,也情愿是因为一名女子看上自己才胁迫他去乌渤海,而非其他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总感觉白云飞那张脸不真实,并非本来的样子。
作为一个行走在瀚海中的异域之人,脸色黝黑是很正常的,但别的马贼脸色脏兮兮,他虽然黝黑,却很干净。
他有一个女人爱干净的习性。
他想了想自己,从小到大接触的年轻女子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除了家中姐姐,年轻女子对他有好感的不多,小佳是个例外,但他和小佳之间似乎是兄妹或者说姐弟之情更多一些。
那个女人,那个冰雪仙子冷寒儿甚至拿剑刺他,不过冷寒儿对所有人都一样,这一点让他感觉心里平衡些。
而秦王殿下的女儿文睿郡主却是真心要他的命,上次差点死在她手里。
他感觉命里与女人相克,难不成这辈子要做光棍吗?
一个人在恶劣的环境中,难免多想一下,吕翼冰便是这种情况。
他胡思乱想,完全忘了危险,却总想着男女之间。他是一个没有尝过女人滋味的男子,对年轻的女子充满了幻想,不过还好,他尚未完全开窍,没有特别的欲望。
想了一会,大约是觉得无聊,暗中嘲笑自己,难不成是春天快到了,又到了发情的季节?好在其他人不知他的想法,若要知道,一定会笑死他。
他偷偷瞟了眼白云飞,再悄悄看了看小佳,后者调皮的眨眨眼。
这个可爱的女孩子,眼眸那么美那么温柔,吕翼冰好想牵着她的手,一起浪迹天涯。
可是他不能,相反前路不知是喜是悲,不经意间,他又让小佳涉险了。
他很过意不去,用愧疚的眼神柔声对小佳说道:“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不不……”小佳两眼放光,含糊不清的说着,又双手打着哑语,反过来安慰他:“任何时候,我都会与你在一起,你不用担心。”
这个可爱的女人儿,吕翼冰乐得享受这份柔情,也为心中刚刚不健康的想法感到一点点羞耻。
是啊,此刻该打算的是如何脱离白云飞,如何去往大都,那里有好兄弟小松,还有小刀,长孙玲珑,吹炊以及那个让他内心柔肠百结的冰雪仙子冷寒儿。
他们现在还好吗,他好想长出翅膀飞过去。
可惜,他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即便想逃,也不知逃往何方。
四面黄沙茫茫,没有方向,没有出路,即便长了翅膀,他感觉也飞不出这片黄沙的世界,别说马贼手中的弓箭了,即便寒风卷起的黄沙都能让他脆弱的翅膀折断,摔死在茫茫沙海中。
活着,我一定要活着!
他默默念叨,只要活下去,总会有希望。
他内心升腾起一丝希冀,也许正如那位冒牌“伯父”何能所说,他真是天选之人,既然老天已有安排,那么大约他是不会死的。只要死不了,总有机会带着小佳,带着龙骑兵逃出生天。
大队人马又行走了五六日。
吕翼冰非常迷惑,如果白云飞从乌渤海过来,按时间来说,不可能来得及。上次那一战,他身受重伤,昏迷了数日,是小佳照顾他,除非对方在他昏迷时便已经出发。
但这又不合理,二人素不相识,甚至说闻所未闻,白云飞不可能算得到他会在这段时间进入图琅。
他想起对方的话:“吃惊便对了,我也很吃惊,想不到能在这地方见到何特使。”
说明他是临时得到的消息,哦,对了,他是马贼,生活在沙漠中,他在沙漠里肯定有一个窝,并且临时得到了消息或者说是指令要将“何童”带往乌渤海。
吕翼冰想不明白,谁能指使白云飞,让他这么听话,那么带我去往乌渤海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也是因为救驾行动?
我堂堂大央国救驾行动跟乌渤海这个没落的小国又有什么关系?
吕翼冰一个头两个大,眼睛里突然进入了沙子,迷得他好生难受,只得低下头轻柔。小佳见状,让马匹靠近他,关切地咿咿呀呀。
白云飞也注意到了,大声道:“赶紧下马,我给你吹一下,要不然越揉越难受。”
吕翼冰揉了几下,确实越来越不舒服,只得照着他的话,翻身下马,背风而立。白云飞下了马,来到他跟前,让吕翼冰把进了沙子的眼睛撑开,他真的帮吕翼冰的吹眼睛。
在吕翼冰的认知中,马贼脏乱差,浑身散发着臭味,肯定很难闻。而白云飞似乎,似乎吐气如兰,呼吸如女子一般细腻。他感觉眼睛进了仙气,柔柔的热热的,好生舒服,整个人都变得舒坦起来。
二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呼吸可闻,吕翼冰甚至能感觉到白云飞的心跳,只差一点点,两个人的身体就能接触。
他不禁有一丝心慌,有一种要拥抱他的冲动,难不成对方真是女子,这样近的距离,离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词有点远啊。
他悄悄握住袖中的无影针,此刻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击倒了白云飞,便可以胁迫马贼放人,但他又犹豫了,将无影针放回原位。
白云飞正在帮他吹眼睛,如果对方真是女孩子,偷袭是可耻的。况且白云飞是请他去乌渤海,从未说过要为难他,这样做好像不太合适,不像一个男子汉该有的风度。
在他忐忑之间,白云飞已经离开,回到他的马上。吕翼冰怅然若失,小佳正在咿咿呀呀,焦急的问他怎么样了。
刚刚她可是全神戒备,生怕白云飞对吕翼冰不利,她的软剑也被收缴了,赤手空拳也要跟白云飞拼命。
她内心又闪过不安,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感觉到二个男人离得太近了,这样的动作太过暧昧,她都有些难为情。
她倒没有想过白云飞是女子,只是觉得一个男子为另一个男子吹眼睛,画面太美,要不是她过于担心吕翼冰,一点也不敢看。
吕翼冰瞧见小佳的眼神有些异样,笑了笑道:“傻丫头,没事了,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小佳羞涩地摆摆手,刚刚那画面不是现在应该想的,她不愿意承认。
大队人马又继续往前,很快便看见了极其壮美的一幕。
在黄沙的尽头,有一片无垠的绿洲,一片汪洋的大海由西到东,仿佛从天上垂下来。
蓝天、大海融为一体,夕阳下,烟波浩渺,如画如梦,在海的旁边,是石头砌成的巨大城市,延伸至天际,比当初令他震撼的秦川府不知道大了多少。
城市的轮廓清晰、层次分明,夕阳绚丽,染红了城市,在这个城市与沙漠相连的边缘,绿洲与黄沙相伴,绿色与黄沙仅仅一步之遥,十分独特。
吕翼冰以为看花了眼,怀疑这是海市蜃楼。
他揉揉眼睛,将遮挡口鼻的围巾摘下,再看看身边其他人,小佳,以及龙骑兵们都将遮掩口鼻的围巾扯下来,每个人的嘴巴都张得大大的,惊掉了一地下巴。
“何特使,你觉得我的故乡美吗?”白云飞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美,美不胜收,简直是天上人间。”吕翼冰由衷的感叹。
他注意到白云飞用故乡来形容这座城市,语气间有些许的落寞,似乎是很久没有回来了。
“每一年,甚至每个季节我都会来这里看看。”听到吕翼冰用天上人间形容他的故乡,白云飞很欢喜,接着说道:“这片海就是乌渤海,为海上乌金的意思,鄙国以海的名字为国名,世代居住在这里,但我一天也没有在这里住过。”
“什么,怎么会这样?”白云飞的话让吕翼冰大惊,他的语气不像是假的,带有无尽的哀愁与心酸。
一般人离开家乡多年会有离愁,吕翼冰原以为他离开乌渤海太久,哪知竟然一天也没住过。
直觉告诉他,这中间一定有曲折的难言之隐或者是身不由己,要不然他也不会每一年甚至每个季节都来这里看看而不进去。
吕翼冰这一惊非同小可,白云飞既然不能进去,为何要带他来这里,难不成这座城市被什么魔法封住了,需要他这个天选之人才能解开?
他努力的搜寻着记忆,想起书中曾记载,在二十年前,乌渤海爆发了一场特大瘟疫,人们抗议当时的国王史努克救治不力,随后爆发了战乱,整个国家急速的衰退,导致史努克黯然退位,最后不知所踪。
这一点与大央国仁皇暴薨,国家陷入混乱又有点像,但境遇又不同。
看看年龄,白云飞二十上下,难不成他是史努克的儿子,前国王的王子?异域之人的名字往往不带姓,所以父子名字听起来没有关联,其实是他们的姓在后面,没有说出来,央国人也不愿意听那老长的姓。
就以盖世天来说,他父亲盖思登,央国人大多以为他姓盖,其实并不是,只是他们家取名字参考了大央国,第一个字带“盖”,其实他的姓是盖劳斯,全称应该是世天﹒盖劳斯。
瘟疫,叛乱,王子,这是一出王子复仇记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天,吕翼冰心中万马奔腾,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等等,好像不对,他马上否定了这个结论,因为白云飞问了下面的话:“何特使,听说你药学学得不错,你知道我为何要请你来这里吗?”
药学,而且用词是请,吕翼冰想起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他是秦王世子妃南西子的得意弟子,南门的传人,这里以前有瘟疫,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