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河遇刺身亡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巨野城。
中午时分,民众冒着暴风雪在郡守府门口自发集结。人数越来越多,群情激愤,高喊着要为陈大人报仇,声浪震天。
因雪天路滑,车多人多,拥挤不堪,出现了数十起踩踏撞车事件,有数十人伤亡。
巨野城的治安与交通出现了严重的问题,陈老夫人得知消息后深感不安,紧急邀请韩鑫与安俊商议,最后经陈箫提议,决定八百里快骑上报朝廷,并且明日早晨打开城门,送陈梦河遗体回家乡东齐县安葬。
他们都清楚,一旦开城,陈梦河遇刺身亡的消息便会传遍央国。陈梦河深得民心,庆阳郡各县百姓必前来巨野,到时巨野人满为患,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
午饭时分,吕翼冰在衣柜里找到一条旧围巾。
他将帽子戴好,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只留着眼睛在外面,然后翻窗出去。
雪渐渐的小些。
街道上人满为患,完全不是暴雪天应有的情景,都是同一个行进方向,有人哭喊,有人吵闹,吕翼冰听了几耳朵,这才知道民众自发去郡守府。
他心中无限感叹,如果安俊所言不虚,奉先帝与秦王一样,也容不下陈梦河,这滔滔民意便是犯了奉先帝的逆鳞。
一个官员为民做主多了点,就不免会让君王感觉到不爽,何况他还是一个投诚的官员,怪不得奉先帝想杀他又不敢动手。
吕翼冰想买点食物和衣物,发现大多商铺都关了门,他逆着人流,找了一圈,才找到一间开着门的面馆。
麦管事给他准备了一百两银子,他要了五斤卤猪肉让店家切好,又要了二斤冷面,一壶酒,店家在打包时,大骂他和冷寒儿。
吕翼冰只能装着没听见,一手提着食物,一手提着酒壶,又去寻找衣铺,终究是找到了一家。
掌柜正在扎小人,桌上有两个红布条,一个写着何童,一个写着冷寒儿。
吕翼冰咳嗽了两声,强烈地忍住心头的惶恐,选了两套衣物,匆匆走出衣铺。
第二天,他与冷寒儿出现在秦脉山。
雪后的秦脉山,苍茫雄壮,如一条傲世苍穹的银色巨龙,横亘在天地之间。
天空一碧如洗,松树苍翠地站在白皑皑的雪地里,像一个个身穿铠甲的士兵,灿烂的阳光从密密的冰针的缝隙间射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吕翼冰与冷寒儿深一脚浅一脚,一路逶迤前行,饿了吃卤猪肉,渴了吃口雪,在天将黑的时候,他们找到一处山洞。
二人进去看了下,里面还挺宽敞,便出来寻找枯枝,走不多远听见一只鼯鼠的声音。
吕翼冰便想把它捉了烤着吃。他曾经跟着吕六斤上山打过猎,知道人们叫它寒号鸟,体型还比较大。
他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发现它在一处岩缝中。那岩缝并不高,他纵身跳了上去,那只鼯鼠头朝里,屁股对着外面,叫得正欢。
吕翼冰想也不想,用青锋剑将它刺死,将它扔了下去,随后跳下来娴熟的剥皮。
冷寒儿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等他忙完,二人继续寻找树枝。
回到洞中后,冷寒儿升起篝火。吕翼冰将包裹打开,拿出卤猪肉切下来两片,用树枝穿好稍稍烤了下,随手递给了一片冷寒儿。
他将另一片放在一旁,开始烤鼯鼠。
火光下的冷寒儿,肤光胜雪,超凡脱俗,连吃东西都有一种仙子的韵味。吕翼冰的星眸偶然落在她脸上,便再也离不开了,变为深情的凝视。
冷寒儿见他痴痴傻傻,一开始并不为意,等到吃完了见他还不肯移开眼睛,便冷冷的盯了他一眼。
这一眼如冰如剑,直刺入吕翼冰的双眸。
他打了个寒颤,顿时面红耳赤,羞红了脸。
太丢人了,吕翼冰自觉不好意思,低下头安心翻烤,心中的小鹿却在不安分的跳动。
很快鼯鼠烤熟了,他抽剑拦腰一斩为二,将后半部递给冷寒儿。冷寒儿剑不离身,十分珍惜,见他居然将剑当菜刀用,不禁微微蹙眉。
她虽知吕翼冰是好意却不肯接。
作为女子,天生对这一类东西很抗拒。
吕翼冰哪知道这些,一个劲的说道:“这可是美味,你尝尝。”
冷寒儿坚决地摇头。
吕翼冰刚刚有些无礼,他以为冷寒儿还在生气,自居很尴尬,也就不好再强求。
他将鼯鼠放在地上,将留给自己的那片卤猪肉再烤了烤,再次递给冷寒儿,正眼也不敢抬。
这下冷寒儿没有拒绝,接过卤猪肉,转过身面对着洞外。吕翼冰将鼯鼠后半段与卤猪肉放在一起包好,低着头撕咬着前半段,内心一片羞涩。
月亮像弯弯的银钩挂在树梢上,朦胧的夜色给洞外罩上了一层轻纱,洞内的莹莹篝火映出的光线与天际的星光连成一片,朦胧中仿佛置身于浩瀚无垠的天空中。
“雪山的月色真美!”冷寒儿很快吃完,仰望星空,仿佛被大自然的极致美丽感染了,瞬间诗情画意起来:“大好时光,莫要错过,你快点吃,我们出去比试一下剑法。”
“啊,哦,好。”吕翼冰惊呆了。
这是他认识的冷寒儿吗,印象中的她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即便在课堂上也是一副冰冻万物的样子。
冷寒儿起身去洞口,在雪地上擦了擦手,抓了一把雪塞进口中。等到雪在口腔里消融得差不多,她漱了漱口吐出来,然后转过身对吕翼冰道:“剑不是用来割肉的,将你的剑拿给我。”
“啊,哦,好。”吕翼冰有些痴傻,忙将青锋剑递给她。
冷寒儿用雪将青锋剑擦干净,将它插进雪地里,这才说道:“你先不要出来,等会儿我来喊你。”
她要去方便一下,不便明说。
吕翼冰倒是听明白了,脸更红了,再次“啊,哦,好。”
盏茶功夫,冷寒儿再次出现:“吃好了吗,出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哦,好了。”吕翼冰忙走出洞外,学着她擦手,漱口,跟着拔出地上的剑道:“走吧,去哪儿呢?”
“等会就知道了。”冷寒儿道。
“啊,哦,好。”吕翼冰像个傻子似的。
难得她今天愿意多说话,茫茫的雪山似乎也温暖了起来,与温柔的月色共同谱写诗情画意。
吕翼冰像一只幸福的鸟儿,很想展翅高飞。他多想时光停在这一刻,再也不要流动,再也不要经历那些是非。
很快,二人转到一处岩石后。
冷寒儿用剑指了指头顶,一片一片的月光,温柔地洒落下来,吕翼冰分明看见了三个大字:射虎岩!
再看那落款,居然是薄云先生。
“不会这么巧吧,这都能撞见!”吕翼冰惊道。
他说的不是那三个大字,而是落款,他感觉与这个名字有解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