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蒙德.克雷今天心情非常糟糕。主要原因是代酋长朱比瑟斯试图削弱他的兵权,几番催促他把兵力拨给黑石城防军的杰德。
哈蒙德并不是一个权力欲望很强的人,被夺走一些权力本来是无所谓的事情。可这些兵都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忠实下属,把这些人送给纯兽人组成的城防军,闭着眼睛想也知道没有好结果。说他们会受气都算轻的,不被欺侮凌虐就不错了。说不定把工作全部承担了,还要兼顾端茶倒水等伺候兽人大爷的任务。
刚听到这个命令时,他脑中闪过的念头确实是派一些快退伍的老兵过去,忍一忍退伍了就好了。可朱比瑟斯着重强调要抽调精锐,这就更麻烦了。
他已经对下属们公布了这个消息,此时众人正在积极报名,可绝大多数人都想留在防务部队,少数人则想就此退伍,连一个申请调去黑石城防军的都没有。
哈蒙德只能在内心反复权衡,敲定一个算是一个:
“巴瑟罗尔有个当男爵的贵族亲戚,能为他安排工作,申请退伍。这个必须批准。”
“加斯汀.德玛利一向负责新兵招募,属于特殊人才,这个人必须留下。”
“玛丁雷下士是家中独子,一家的顶梁柱,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把他留下吧,唉。”
“萨缪尔森中士和马洛尔夫中士......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两位干将,素质高能力全面。虽然舍不得,可让他俩带人加入城防军,有助于提高凝聚力,这些兄弟们才不容易挨欺负。”
想到这里,哈蒙德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自己可谓是人在军中,身不由己啊。
他满腹惆怅,连巡检值守的工作都没往日那么认真了。恍恍惚惚间已经从城门一路巡检到了港口,直到几艘大船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来自东部大陆最北方银月城的客船。银月城是精灵王国库尔萨拉斯的原都城,于黑门8年被影月氏族联手战歌氏族和阿曼尼巨魔攻克。由于这片领土被划归给阿曼尼巨魔管理,而巨魔的生活习俗落伍,行政能力远逊于兽人,这导致银月城及其外围的幽魂之地成了部落辖区内最混乱无序的地盘。
偏偏与幽魂之地接壤的威尔德地区,也是反抗军最为活跃的地区。所以银月城驶来的海船最为可疑,说不定里面就藏有反抗军的间谍。
想到这里,哈蒙德才回过神,态度认真了起来。他仔细观察着海船上走下来的旅客,目光很快就被其中一个婀娜的身影所吸引了。
那是一位包裹在面纱和头巾中,看不清楚相貌的女子。可她只凭窈窕婀娜的身姿就足以赢得惊人的回头率。哈蒙德盯着她看倒不是因为爱美,而是隐隐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神圣法术的气息?”他皱眉想了想,是反抗军的圣骑士?不不,也许她只是一位普通的牧师或修女,自己要因为这种粗暴的猜测就去盘查吗?怕是不妥,会被当成搭讪的色狼吧?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马上吸引了哈蒙德的注意。这使得他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被来自船上的一道冷峻目光注视着。
盯着哈蒙德的是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他右眼失明戴着眼罩,样貌特征非常鲜明。
暴风城码头人来人往,客流量极大。哈蒙德穿梭在人群中,努力找寻着刚刚引起自己注意的身影。他面前挤满了人,连插只脚进去都费劲,可他硬是推开了两侧的人,艰难地冲到目标背后,一把捞住了对方的肩膀。
“果然是你,你到底回来做什么?”他努力维持着不带情感的平静语调,质问道。
雷吉纳德.温德索尔扭过头来,沉声道:“那你呢?你追我做什么?如果真的想抓我,进城那天就该动手了!”
“是我在问你!”哈蒙德跳过了对方的问题,激动地问道:“你好不容易逃得性命,还回来送死干什么?想去陪马库斯大哥和伯瓦尔吗?”
“不,我不想去陪他们送死。”雷吉纳德平静地说:“但我想让他们来陪我,陪我一起活下去。”
哈蒙德更激动了,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你做不到的!正如你当年问我是否要加入反抗军时一样,我也会给出相同的答案:我不加入,你也做不到!”
“当年或许你是对的。”雷吉纳德遗憾地摇了摇头:“当年的我确实做不到。可现在,经历过藏宝海湾的一切后,我认为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藏宝海湾?”哈蒙德疑惑了:“你在那边经历了什么?不是布洛克斯希加大人解救了奴隶们吗?”
雷吉纳德听乐了:“这就是你们的官方口径?拿布洛克斯当救世主?他确实出了力,还在战斗中救了我的命,但主导战斗的绝不是他。”
“不是他?那是谁?”
雷吉纳德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正如当年知晓我是反抗军成员那次一样,所以告诉你也无妨。主导藏宝海湾之战的是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初识之下他看起来极度不可靠。但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团结在他身边,把自己的力量贡献给大家,把集体的力量拧成一股绳,从而变得无坚不摧。”
哈蒙德呆滞了。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一个不太正经的年轻人突然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了老人的马车,帮老人通过了检查顺利入城。而这件事刚刚发生后,自己就见到了偷偷进城的雷吉纳德!
是他吗?如果是这样一个无私奉献的楷模,倒是真的可能把周围的人团结在一起,进而创造奇迹。
如果雷吉纳德知道此时哈蒙德内心是怎么想的,肯定会说:“这家伙和无私奉献一铜板的关系都没有啊!”
二人陷入了沉默。
曾经的温德索尔少校凝望着当年的兄弟,此时的克雷上校,叹了口气,转身钻入了人群中。
这次哈蒙德并没有继续追上去,而是愣在了原地。
我曾以不愿做两面三刀的叛徒为名拒绝加入反抗军。我相信这是出于自己高洁的人品和坚定的道德,但这些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反思,做出那样的判断,是否只是因为自己太懦弱,不敢面对更困难的处境呢?
这些年来我的默默奉献又得到了什么呢?尽管大酋长信任过我,可眼下只有猜忌和排挤!尤其朱比瑟斯那家伙,要剥夺我的兵权,要为难我的弟兄,要把我们逼上绝路。
我真的错了吗?